说起斋藤一,我周围很多人的第一印象至今都是《浪客剑心》里的那位高喊着“恶即斩”的冷面警官,其实这位老兄是警官没错,为人不善言辞脸上没甚表情那也不假。只是这“恶即斩”三个字,是不曾存在过的。
斋藤一出生在天保十五年(1844年)的明石藩(现兵库县内)一个贫穷的武士家庭,原名叫山口一,他的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爹叫山口佑助,原本是一个打杂的,后来因为自己勤奋努力好学,所以被主家——明石藩高级武士铃木家看上了,提拔他做了自己的家臣,也就是家臣的家臣,日本话叫家来。就这样,才算是勉强得了个武士的头衔。不过就算这样,他们全家依然处于藩里的底层,为广大中高级武士所看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山口一慢慢地长大。小时候的他读书虽说不怎么好,却很喜欢玩刀,整天泡在藩内的道场里,就这样一直到他18岁的那天,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
这天,山口次郎正在道场里坐着休息,突然面前走过来一个很嚣张的家伙,拿着一把扇子指着他说道:“你就是山口一吗?”
山口一说我就是山口一,你是谁?
“你别管老子是谁,今天老子要跟你一决高下。”
这位仁兄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我们只知道他出身于明石藩的一个高级武士家庭,而且还是长子,属于继承人。之所以要跟山口一单挑,纯粹是觉得这小子平素很少说话,一副装酷的样子,弄得好似很高傲,所以看他特别不爽。
其实这事儿挺冤枉的,因为山口次郎并不是很高傲,只不过他天生沉默寡言罢了。不过这事儿当时也说不清,看着对方逼上门来挑衅,年轻的他也血气方刚了一回,当即表示同意。
看着眼前的穷小子居然敢答应,那位根正苗红的高级武士越发火大,干脆再逼了一步,对山口一说,既然单挑就要来真的,我们不用竹刀、木刀,就用自己佩带的真刀,对此山口一也没多想,依然表示OK。
决斗的过程略过,我们就说结果:那小子被当场砍杀在了决斗地点。
山口一知道自己闯祸了。
虽说是双方都认可的公平决斗,可那是属于不折不扣的“私斗”,武士之间的私斗是不允许的,一般的处理方式是“喧哗两成败”,就是说一旦武士之间有了私斗情况发生,那么处分的方法就是把两个人都给“成败”了,日语中“成败”的意思就是终结其性命,现在既然一方已被山口次郎给“成败”,那么另一方的他本人,基本上也是逃不脱这个命运的。更何况对方是高级武士,他山口家不过是一个家来,等同于我们中国地主家的狗腿子,一个小狗腿子砍杀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这事儿很有可能就此闹大,别说他山口一,就是山口佑助也脱不了这个干系。
所以砍完人之后的山口次郎当下就开始后悔了,不过没用,这世界上要是能后悔也就不存在什么悲剧了。很快,藩里下了命令,勒令他先在家谨慎,等候最终的处分结果。
知道自己死定了的阿一的脸上依然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表情,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快点让自己切腹或者被切腹,并且尽可能地不要连累到其他人。
在这种焦急焦躁的等待中,山口佑助来到了儿子的面前,山口一以为老爸要批评自己,于是俯下身子准备洗耳恭听,可山口佑助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拿出了一叠金币——这是他的全部积蓄:“你逃吧。”
山口一说我不逃,我逃了你们怎么办。
山口佑助叹了一口气:“你不逃,该来的一样要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解决的。”说完,他留下了那笔钱,独自一人离开了屋子。
山口次郎坐在那里想了很久一直都没动弹,当天半夜,他逃离了明石藩,去了江户。
因为他爹为人勤奋而且忠恳,在藩内特别是铃木家中的口碑特别好,故而当儿子逃走之后,铃木家出面保了这个自家的家来,坚持称是儿子杀人跟老爹无关。再加上当时情况又乱,大家攘夷的攘夷,尊王的尊王,谁还有工夫去管两个小孩子决斗造成的人身伤害事故呢,于是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而逃到江户之后的山口一,历经了各种磨难,在干过多种工作之后,最终加入了新选组,并改名为斋藤一,之所以他的名字叫一,是因为其生日是1月1日。
同时他也记住了父亲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解决的。”
会津战败之后,几乎所有的新选组残部都选择了北上虾夷继续抗争,当时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明白,会津都没能守住,更何况虾夷乎?但作为武士,一种“为国捐躯”的信念驱使着大家继续拿起武器抵抗下去。唯独斋藤一选择了留下,留在会津活下去。
当然,留下或者继续抗争这只能说是人各有志,并不可以用简单的一个对错好坏或者该不该来评价。斋藤一最终成了俘虏,然后被关押了起来,再然后跟着松平容保一起,和广大会津藩士一样去了斗南。
对于这位原新选组的三番队队长,松平容保是相当器重的,在斗南藩的时候,他特地赐名斋藤一为藤田五郎,不仅如此,还亲自做媒给他找了个老婆,对方是会津藩士高木小十郎的女儿时尾,夫妻结婚之后感情相当不错,还生了3个儿子。
明治四年(1871年)的时候,已经改名为藤田五郎的他应明治政府的聘请去了东京当警察,没过多久上面便下达了征战萨摩的军令,于是他便随着拔刀队一起来到了九州。
能够在有生之年得到这么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着实不容易,所以藤田五郎还是相当珍惜的,打起来也特别拼命。刚到战场的第一仗,就是二重垰之战,在这场战役中,藤田五郎在负伤的状态下依然挥舞着手中的利刃连杀数人,一时间人人惧之如鬼神一般。而萨摩军的两门大炮被人给夺走的事儿,其实正是他干的。对于藤田五郎的英勇事迹,当时的日本各大媒体一度争相报道,题目自然不外乎是什么“原新选组成员大活跃”之类。
战争结束之后,藤田五郎回到了东京继续做警察,一直干到1891年(明治二十四年)退休。不过老人家倒也没闲着,而是去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当起了一名普通的警备员,也就是我们中国大学里的保卫科干事,具体的工作是看大门。
或许那里的学生们谁都想不到,每天早上看着他们上学,黄昏时分又注视着他们回家的那位门房老大爷,居然是当年叱咤一时的新选组三番队队长斋藤一。
1915年(大正四年),因胃溃疡恶化,藤田五郎与世长辞,享年72岁。据说他是以一副正坐在榻榻米上的姿势离开这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