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却未必静好……纷纷的时光已然过去,消逝在岁月中的往事,如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留给世人看的,不过是一些满地狼藉的黑白色的瓜子壳。有些人,有些事,各说各话,各看各的,却也拼凑出了一个明暗交错的世界。
盛佩玉,民国上海首富盛宣怀的孙女,晚年的一本回忆录,揭开了许多鲜为人知的陈年旧事。
盛佩玉
不妨沏上一杯茶,听一听这些闻所未闻的奇闻趣事,给这惘惘的人生,平添一份滋味……
盛佩玉出生时,还是清朝,如果说民国初期的上海滩豪门林立,那盛家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让诸多豪门高山仰止的存在。
盛家是个庞大的家族,子女众多,又不像《红楼梦》中的贾府一般住在一起,所以亲戚之间平时很少见面。
这样的距离感,也让本是盛佩玉表弟的邵洵美,对表姐产生了爱慕的情愫。
邵洵美
邵询美本是盛佩玉四姑的大儿子,他的外公与盛佩玉的祖父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两人算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妹。
但直到盛宣怀去世、灵柩被运到苏州老家那一年,众亲戚齐聚苏州,两人才初初相见。
后来,亲戚们结伴到杭州游玩,盛佩玉常坐在旅馆走廊的摇椅上,当时邵洵美正迷恋摄影,便偷偷为盛佩玉拍了张照片。
后来,盛佩玉读到邵洵美的那首诗《偶然想到的遗忘了的事情》,才明白了两人早有缘分。
盛佩玉
从此,这位新月派的诗人,便深深迷恋上了自己的表姐,两人在目光交错之间,也暗暗生出了情愫。
尽管盛宣怀死后,盛家便开始走向没落,但在盛佩玉18岁那年,仍有不少豪门来盛家提亲。
不过,盛家是开明的家庭,在得知盛佩玉与邵洵美彼此中意后,便应允让二人订了婚。
邵洵美比盛佩玉小一岁,自幼聪慧,文章、摄影都拿得出手,算是个才子。
邵洵美
那个时候,邵洵美已定好了出国留学的日期,订了婚,也算有一根线拴着他。否则,风流才子到了国外,难保不会心猿意马。
由于时间紧迫,盛佩玉便向邵洵美提了三个条件:不可以另有女人;不可以吸烟;不可以赌钱。
邵洵美郑重其事地全部答应了下来,两个热恋中的年轻人,最不缺少的就是海誓山盟,两人约定,三年后回来便结婚。
盛佩玉与邵洵美
临行前,两人还合了一张影。盛佩玉亲自为邵洵美织了一件白色的毛背心,作为回报,他为她写了一首诗,发表在《申报》上,算是公开的定情物。
此后,远隔重洋的两人通信频繁,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邵洵美坚守诺言,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了未知的拐点,倘若万事都一帆风顺,便不成世界了。
盛佩玉与邵洵美结婚照
邵家算是个落魄的豪门,平日里的开销,都是仗着祖辈留下的房产收租度日,但天不遂人愿,一场大火,将邵家的房子烧成了一堆瓦砾。
邵洵美留洋的经费,都是靠这些房租支持着,如今没有了这份收入,只好匆匆回国,而那时的他,仅差一年就可以拿到剑桥的毕业证书了。
遗憾固然有,好在国内有佳人等候,多少也算是一些慰藉。
邵洵美的祖母年事已高,一直想着抱曾孙子,借此机会,便叫两人成了婚。
邵洵美与盛佩玉
据盛佩玉回忆,邵洵美回国时,带回了一幅安格尔的画,一张裸男背面侧坐,画家的签名在画的背面。
邵洵美说,这是徐悲鸿在画廊发现的,鉴定为真迹,但因当时徐大师囊中羞涩,便劝一位朋友买了下来,之后这位朋友也需要钱花,就转让给了自己,算是捡了个漏。
1927年,盛佩玉与邵洵美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们的婚礼,在当时很是风光,来了不少社会名流。
青年时代的徐悲鸿
让盛佩玉备感意外的是,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也送了一份礼来——一套精致的锡果盘,上面罩着玻璃盖,十分漂亮。
大体上,是因为袁克文与邵洵美才子之间的惺惺相惜,盛佩玉始终觉得,袁克文是一个有着“曹植”境遇的文人才子,只可惜生错了人家。
回国后的邵洵美是不用忙碌什么的,虽然邵家因火灾损失了许多房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多时间他都是泡在书店里,或是由朋友再介绍新朋友。
袁克文
而他的新朋友里,也不乏大家,诗人徐志摩、闻一多,画家刘海粟、张光宇,作家郁达夫、章克标,包括张幼仪的八弟张禹九等名流……都和他交情匪浅。
婚礼上,邵家请来了震旦大学校长马相伯老先生做证婚人,老人已经87岁,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当时有一家画报还刊登了他们的结婚照。
后来,徐悲鸿夫妇回国了。在国外时,邵洵美与徐悲鸿夫妇交情颇深,称呼他们为二哥二嫂。
蒋碧薇与徐悲鸿
徐悲鸿夫妇常来邵家做客,盛佩玉和蒋碧微很谈得来,在盛佩玉的记忆中,二嫂蒋碧微的法国话很有宜兴味道,说话时牙齿很齐。
而邵洵美最喜欢的朋友,是同为新月派诗人的徐志摩,那时候,徐志摩与陆小曼已经定居上海,徐常常外出,邵洵美便带着盛佩玉一同去看他的妻子陆小曼。
盛佩玉与陆小曼年纪相仿,两人彼此互称嫂嫂。 在盛佩玉眼中,陆小曼不笑的时候最美,笑起来时会微微露出她的虎牙。
陆小曼
她依稀记得,陆小曼常同一位推拿医生一起抽鸦片,每日吞云吐雾。
而徐志摩之所以没被他们带上抽鸦片的陋习,一来是因为意志坚强,二来大约也是一心扑在文学上的缘故。
1929年,印度诗人泰戈尔第二次访华,徐志摩热情地招待他到自己上海的家里住。
为了让泰戈尔住得习惯,陆小曼连客房的墙上都挂了壁毯,完全是印度风格的一间卧室,可是到了晚上,老人却偏偏要睡在陆小曼和徐志摩的床上。
泰戈尔
这件事,给盛佩玉的印象极深,一个印度老人睡在中国式的卧室里,而徐志摩夫妇却睡在印度式的房间。
有一天,邵洵美夫妇一起去徐家拜访泰戈尔,并和他们共进晚餐,吃的都是陆小曼准备的中国菜。
饭桌上,徐志摩夫妇、邵洵美同泰戈尔用英语讲话,盛佩玉只得略显尴尬地自顾自夹着菜,因为她听不懂。
1931年夏天,徐志摩来邵家做客,当时盛佩玉的女儿小玉才出生不久,他见到小玉,把她举起来说:“真结实,粗、壮、美!”
邵洵美、盛佩玉夫妇及孩子
那一天,大家十分高兴,之后,徐志摩便再没有来过,直到11月20号传来噩耗,前一天,徐志摩在飞往北京的途中坠机遇难。
那一天,邵洵美悲痛欲绝,徐志摩的灵框被张禹九运回上海,邵洵美前去灵前吊唁,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泪人。
那一天,盛佩玉记忆犹新,邵洵美回到家,流着泪对她说:
“听说志摩的指甲里都是泥,可见他从飞机上坠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死,他尚有一息,还用手挣扎呢!”
徐志摩
有一年初夏,徐悲鸿与张大千的表弟郭有守一同来邵家做客,饭前有段空闲的时间,徐悲鸿便提出要为夫妻俩画像。
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将邵洵美的面部轮廓、特点、神态、风度用简单的线条都表现出来了,精湛的技艺,令一旁的盛佩玉啧啧称奇。
像画好后,他还在画的右下方写道:“庚午长夏写洵美弟——悲鸿。”
休息了片刻,徐悲鸿便提出要为盛佩玉画像,又怕她站着吃力,叫她坐着,甚至叫她休息了一会儿,再坐着画。
徐悲鸿
后来,徐悲鸿夫妇搬到南京去住,邵洵美夫妇去看他们,盛佩玉记得,那是一座非常大的房子,有一间超级大的画室,她一度猜测这座房子要花很多很多钱。
有一年,美国来的女作家项美丽来看望盛佩玉,她在万国艺术剧院演讲室认识了邵洵美,又借由他认识了不少朋友。
对于项美丽其人,盛佩玉并不算太了解,只记得她买了一只猴子,是宠物,比较干净的那种,每每出门必抱在怀中。
项美丽
关于自己和杜月笙老婆——“老五”的关系,盛佩玉始终没有告诉邵洵美。
在回忆录中,盛佩玉从未说出“老五”到底是谁,不过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很可能是指杜月笙的大老婆——沈月英。
“老五”出身贫苦,小时候盛佩玉的母亲给了她家钱,便把她留在身边。
后来因盛母身边有了专门伺候的人,又将她介绍到另一个地方,这才遇见了杜月笙,那时的杜月笙尚未发迹,“老五”便跟着他走了。
杜月笙
一次,盛佩玉听母亲提起,说“老五”想见见她,而盛佩玉却拒绝了。
她总觉得,现在的“老五”终于风光了,这个时候故人相见,就好像要抖出她那不堪的过往,她会下不来台的。
又一年,邵洵美和盛佩玉去北京看望徐悲鸿,时过境迁,那时的他,已经经历过多段感情,最终与比自己小28岁的学生廖静文结了婚,并生了两个儿子。
盛佩玉心里一紧,二哥还是那个二哥,二嫂却已不再是那个二嫂了。
徐悲鸿与廖静文
在盛佩玉的印象中,廖二嫂很漂亮,穿着也时尚,这一点和蒋二嫂有很大不同。而二哥却比以前老了许多,身材也发福了,显得老态龙钟。
临别时,徐悲鸿夫妇将他们送到大门口,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们夫妇和二哥的最后一次见面。
1953年,徐悲鸿抱病坚持工作,因脑溢血复发,病逝于北京。
说到这儿,想必您的一杯茶快要喝完了,那些偶然遇到的记忆中的零散片段,也就到此吧。
我知道,关上台灯的那一刻,那些刚刚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无比清晰的面孔,将再次沉入时间的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