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关词条创立,到影片正式上映,整整过去了8年。李阳执导,张若昀、钟楚曦、宋洋、吴晓亮领衔主演的科幻喜剧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如同一颗炫目的流星,为观众呈现了一场天马行空的怀旧梦境。通过此片,依然能感受到李阳一如既往熊熊燃烧的浪漫与勇气。
刘宗智 济南报道
浪漫的情诗
1999年,26岁的朴树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年》,其中一首《NewBoy》唱道,“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纪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1999年,科幻动作片《黑客帝国》横空出世,影片中标志性的“子弹时间”,展现出来的效果震撼了全世界的观众。1999年,对于《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导演李阳而言,是永恒的年少盛夏,是荒唐与绚烂共同交织成的浪漫幻梦。
在一众暑期档电影中,《从21世纪安全撤离》是气质最独特的一部。影片主要讲述了三个18岁的少年在1999年拥有了打个喷嚏就可以穿越往返20年时空的超能力。但在2019年,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成为理想中的大人,甚至失去了“长大就好了”的希望,于是“打败坏人”“回到过去”成为他们的主线任务。王诚勇(宋洋饰)、王炸(张若昀饰)、泡泡(李晨浩饰),为了摆脱长大后面临的困境,在1999年和2019年之间反复横跳,企图通过更改“前因”来扭转“后果”,一次次的时空往返间,阻止着世界和个体“变坏”的千万种可能。
正如主演之一的张若昀所说,“这是一部癫狂、浪漫的少年情诗,没有任何知识性的门槛。不管你是80后、90后、00后,你只要带着一颗年轻的心,就会被电影打动。”影片加入了大量蒙太奇画面呈现人物的内心世界,飙车、打斗等动作场面融合二维动画特效,呈现出疯狂怪诞的美学风格。
告别与重逢
时间倒回到2009年,化名“年轻优秀的飞行员”的李阳,凭借自己的动画短片《李献计历险记》受到关注,成为名噪一时的鬼才动画导演。在过去的15年时间里,相关平台上有超过11.5万人为《李献计历险记》打出了平均8.7分的超高分。2013年,李阳推出了自己的第一部真人短片《坏未来》,这次他将自己的艺名改成了“坏飞行员”。这部投资50万元、耗时10天制作出来的影片虽然略显粗糙,但其中不拘一格的创意、强大独特的精神内核、别出心裁的镜头语言,依然征服了许多观众。张若昀表示,自己正是通过《坏未来》看到了李阳作为电影导演的能力:“《坏未来》一看就拍摄很局促,而且拍完之后没有办法再去通过补拍方式修正,但这个片子还是完成了导演想要表述的一切。”
事实上,《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电影剧本2015年就已经写完,但由于“过度抽象”,影片一直未能立项。从完成剧本到真正启动项目,再到上映,李阳走过了十年。作为李阳导演的首部长片,《从21世纪安全撤离》延续了其一贯脑洞大开的风格,魔性的旁白与风格化极强的画面,丰富奇诡的想象力、非常规的叙事逻辑与情感共鸣的主题,为影片带来了不同角度丰富的观影体验。李阳透露,主角三人团其实是自己18岁时“身上的三个缺点”:对未来充满恐惧,总是在与时间的交错中错失珍贵的东西,这是王炸；不会向别人求救,遇到困难喜欢自己扛着,这是王诚勇；对自我没有清醒认识,这是泡泡。“我在片中将他们幻化成一个个伙伴,这些状态现在也伴随着我。”
告别与重逢,失落与怀念,本就是人生的常态。在李阳的故事里,主角总是奔忙在时空的缝隙中,拼尽全力想要穿越时间去改变点什么。《李献计历险记》中,李献计一次次打穿游戏,想要重新回到遇见王倩的那一天；《坏未来》时,孙白将自己的身体分裂成两半,拼了性命为了给自己的初恋郑晓燕争得一张“赦免令”。到了《从21世纪安全撤离》,“脑子有点小”的王炸,带着自己最好的兄弟,穿梭在过去未来之间,一起守护心爱女孩的美好未来。李阳说,那正是自己向往的状态,“我非常想成为那样的人,或者说我曾经是那样的人。”
“怀旧”美学
相似的主题,贯穿的浪漫,同样的伤感。李阳并不回避他的“自我重复”,“别人一次次地离开我,或者我自己让人失望,这些事经常发生,都是我最熟悉的故事。”《从21世纪安全撤离》中,李阳延续了强烈的作者化特色,影片的“一个喷嚏穿越往返二十年”的科幻设定,更像是一场未尽的长梦。
在影片中,1999年与21世纪形成了莫比乌斯环,首尾相接,因果互照。在三人的今天、昨天和前天之间,所有的桥梁都已被拆除。1999年主角团落入水中所吸入的致幻物质,正是2019年结局时乌鸦播撒到海里的“诚勇一号”病毒,2019年危机的解除,又源于从1999年穿越来的主角团。故事没有起点,也找不到终点。在这个封闭时空里,过去被未来影响,未来由过去建构,循环往复,没有休止。
除了莫比乌斯环式的叙事结构,片中随处可见的中式梦核元素,也为其增添了一抹浓郁的怀旧色彩。这种独特的网络美学形态,常利用低对比度、失焦、过曝等来复刻独特的观感与体验,体现幻想与现实相互交缠的特征。《从21世纪安全撤离》不仅以4:3的老电视画幅和暖色调重构熟悉的校园与生活场景,还以“十六人街霸”游戏、电视剧《》、“红警”等大量上世纪90年代独有的符号性景观撩拨观众的怀旧心弦。尤其是末尾,“诚勇一号”病毒反向侵蚀1999年,制造了空旷、寂静的废墟式场景,散发出一种难以详述的怪异美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1999年之所以令人怀念,不仅是现实意义上承载着回忆的空间已经离人们远去,甚至连时间维度上记忆都是无法复现的。同当下大量展望未来的“硬科幻”相比,片中梦核所创造出的“怀旧”美学更加突显出其独特价值。
热血的二次元
《从21世纪安全撤离》像一个剪贴簿,有视频,有动漫,有特效,有涂鸦,有时候像个梦境,又像扔进垃圾桶的废片。高度视觉化、意向化、情绪化、抽象化的创作,很大程度上削减了剧本老旧的错位感,作为观影主力的“00后”同样可以与“80后”的导演实现“脑波同频”。
由于故事背景设定在遥远的K星,故事的科幻背景令导演能够将大量反逻辑的元素自由地插入真实背景中,从而收获了近乎魔幻现实主义的效果。影片中的种种特效以及夸张手法的运用,让这部影片更像是真人拍摄的热血二次元动漫。王炸因脑核小所以躲过致命一击、反派落败是因为变成了沉迷游戏的“肥宅”等毫无逻辑的荒诞反转,在片中比比皆是。片中几乎看不到宏大叙事,98分钟里超快的剪辑节奏、3秒一换的镜头设置、藏在画面细节中的彩蛋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均为观众带来超强冲击。
或许是由于“动画出身”,除了人物塑造外,在李阳的影片中还能够看到许多二次元文化的影子。比如每次“穿越”时的“心随意动”,与今敏的动画电影《红辣椒》有着同样的虚幻感；浴缸的特写镜头则让人联想到《未麻的部屋》；“王炸”等人用机器测试拳力的情节疑似致敬《七龙珠》；乌鸦投射药剂与庵野秀明的《新世纪福音战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此外还有对《灵能百分百》等动画作品元素的运用和体现。
单薄的故事
不知是因为受制于成本,还是从短片跨越到长片存在一定难度,与前两部短片《李献计历险记》和《坏未来》相比,《从21世纪安全撤离》尽管以“奇”制胜,但整体故事内核单薄了一些,商业化长片的创作多少削弱了导演横空出世时让人惊艳的生猛本色。
此外,影片对于女性角色的塑造略显浅薄和刻板。前些年的青春片风潮中,以《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匆匆那年》《同桌的你》《夏洛特烦恼》等为代表的男性导演执导、以男性角色为主要视点的青春片里,总是存在一个“沈佳宜”式的女主人公。《从21世纪安全撤离》延续了这种套路,尤其体现在对于“杨艺”这一角色的塑造上。在将其塑造为单薄的花瓶角色同时,通过这位校花从纯洁无瑕到沉沦自毁的不幸命运激发起三位男性的英雄主义,这种塑造方式在女性表达日益多元的今天显得刻板与过时。这种表达方式在李阳的作品中屡见不鲜,《李献计历险记》里的王倩、《坏未来》里的郑晓燕以及《从21世纪安全撤离》里的杨艺,在作品中都是作为工具人存在的,她们只在单一的时间线里平庸地生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