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阅读《红楼梦》,会发现秦可卿对《红楼梦》的书主人贾宝玉,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笔者曾在之前的文章中介绍,秦可卿是贾宝玉的性启蒙者,这个观点在《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中均有反映,而且贾宝玉梦醒之后,还与袭人发生了关系,可见,这个观点是有依据的。
那么,秦可卿对于贾宝玉而言,除了在“性”方面的作用,在其他方面是否依然有所影响?笔者认为,曹公对秦可卿的塑造,是全方位、立体化的,如果单纯地将秦可卿对于贾宝玉的影响理解为只是“性”的启蒙,实在有违《红楼梦》高度的概括性和浓缩性,秦可卿作为“金陵十二钗”正册的人物,就意味着她对《红楼梦》的影响必将是深远的,须知,所谓“金陵十二钗”正册人物,是指的金陵城中最优秀最美丽的十二名女子,如此说来,秦可卿对于贾宝玉,还有哪些影响呢?
曹公对秦可卿的描述,是“鲜艳妩媚,有如宝钗,风流袅娜,又似黛玉”,因此,曹公给秦可卿的字为“兼美”,她一人兼有《红楼梦》中最优秀的两名女子的特点,而这两名美貌的女子,都与书主人贾宝玉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宝黛钗三人的爱情发展过程是整部《红楼梦》的重要线索,三人的爱情故事则是全书的主要内容,既然黛钗二人均可以映射到秦可卿的身上,那么,书主人贾宝玉对秦可卿又是怎样的态度?
通过《红楼梦》故事情节的不断发展,我们可以发现,贾宝玉与秦可卿共处的场景并不多,他们共有四次交集的情节,这四次交集,贾宝玉对秦可卿的态度,其实都是非常有特点的,实在令人寻味。
贾宝玉与秦可卿的第一次交集,缘于宁国府内梅花盛开,尤氏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去赏花,贾宝玉中途要休息,便由秦可卿来安排此事,在此之间,也提到了贾母对秦可卿的评价:“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可见,贾母对秦可卿的评价甚高,这也从侧面体现出秦可卿是一个美丽聪慧而又能力极强的女子。
此后,秦可卿便带贾宝玉至自己的卧室安歇,曹公对秦可卿卧室的奢华大肆渲染,其目的历来为专家学者讨论的重点,著名红学家蔡义江教授也曾经认为,《红楼梦》中对秦可卿房间布置的描写绝对不是无厘头的随意之笔,而是有一定含义的,须知,所说的人与物,“都是历史上有名的‘香艳故事’,为了讽刺掉在宁府这个臭水潭中的秦氏的堕落,或也暗示她对宝玉的引诱。”
就在此卧室之中,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根据其梦游的情节,贾宝玉是梦到与秦可卿行男女之事,方才遗精,并在梦中大声呼喊:“可卿救我!”而此时的秦可卿也纳闷:“我的小名儿,这里从无人知道,他如何得知,在梦中叫出来?”曹公将贾宝玉与秦可卿二人的关系写得如此暧昧,其目的是不言而喻的。
秦可卿美貌无双,风情万种,这对于情窦初开的少男贾宝玉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虽然说贾宝玉要比秦可卿长一辈,算起来还是贾蓉秦可卿的叔叔,但是年龄却没有他们大,人生的阅历更没有秦可卿丰富,而贾宝玉的这场“性梦”的最大前提,就是贾宝玉见到兼有黛钗之美的秦可卿,对她深有好感,难免将其想象为性对象,因此,笔者称秦可卿为贾宝玉的性启蒙者。
贾宝玉与秦可卿的第二次交集,是为了见秦可卿的弟弟秦钟,在这一回里,发生了对《红楼梦》影响深远的“焦大醉骂”事件,秦可卿与贾珍的关系这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对于这么重大的事情,贾宝玉的态度是什么呢?
《红楼梦》中如此写道,宝玉在车上见这般醉闹,倒也有趣,因问凤姐道:“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什么是‘爬灰’?”凤姐听了,连忙立眉嗔目断喝道:“少胡说!那是醉汉嘴里混吣,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等我回去回了太太,仔细捶你不捶你!”唬的宝玉忙央告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凤姐道:“这才是呢!等到了家,咱们回了老太太,打发你同秦家侄儿学里念书去要紧。”
曹公此笔意在强调秦可卿与贾珍的关系,而且连像贾宝玉这样的人都开始讨论了,这就更不用说底下的人了,大家都是明白的,只不过没人敢说,只有焦大喝醉了酒方才不小心说了出来,但是,贾宝玉对秦可卿与贾珍的非正常关系,其态度显然是不关心不重视的,他对秦钟却是相当的满意,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对秦可卿的印象是非常美好的,于是才有了“恋风流情友如家塾,起嫌疑顽童闹学堂”的故事。
不过要说明一点,很多人认为贾宝玉与秦钟的关系属于“同性恋”,笔者认为不能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红楼梦》里的事情,贾宝玉与秦钟的行为,不能与现代人所谓的“同性恋”相提并论,贾宝玉的性取向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是一时好奇寻找刺激罢了。
在古代,“男色”在富贵人家也是常见的,这说明贾宝玉虽有叛逆的精神,但也难以摆脱一些“纨绔子弟”的恶习,曹公此笔,使得贾宝玉的人物形象更加多元化,更加丰满,也更加复杂,特别是将秦可卿对贾宝玉的影响,表现得更加深刻了(毕竟连弟弟都与贾宝玉有了这层关系),而此时贾宝玉对秦可卿的印象也是不可磨灭的了。
贾宝玉与秦可卿的第三次交集,是在王熙凤探望秦可卿的时候,与秦可卿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贾宝玉听着话,又看到了《海棠春睡图》,不由得想起“太虚幻境”的事来,书中写道:“如万箭攒心,那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搞得王熙凤都来劝解贾宝玉,要他不要如此伤感。
这一次与秦可卿的交集,足见贾宝玉的多情,他实在不忍心秦可卿受病痛的折磨,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贾宝玉感到难受,感到痛苦,这种感受似乎已经超越了亲戚之间的交往,而更像是男女爱人之间的情意。
这份情意除了第一次交集中体现的“性”,更多的是爱人之间的“情”,且不论贾宝玉是否真的与秦可卿发生了“性”关系,从贾宝玉之后对秦可卿的“情”,也足以体现,贾宝玉并非仅仅只是“下半身动物”,他是付出了真挚情感的,否则他对秦可卿不会有“万箭攒心”的感觉。
这三次交集,都是贾宝玉与秦可卿的见面以后的情感交流,而贾宝玉与秦可卿的第四次交集,是在秦可卿去世之后,贾宝玉得知消息后的巨大反应,书中描写得非常到位,曹公如此写道:“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觉的‘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
由此观之,贾宝玉对秦可卿的感情,绝对没有普通的亲情那么简单,二人之间,除了普通交往的亲戚之谊,更包涵了他对秦可卿的爱慕和尊重,因此才会表现出极大的悲痛,以至于吐血而出。
综上所述,通过这四次交集,贾宝玉对秦可卿的感情是在逐渐的加深,这似乎有点像谈恋爱一般,由于纲常伦理的限制,贾宝玉对秦可卿只能存在潜意识中的“性幻想”,也只能是“暗恋”,但毕竟是动了感情。
对于贾宝玉的人生经历而言,秦可卿可以说不仅仅是贾宝玉的“性启蒙者”,更是贾宝玉的“初恋情人”,先性后爱,逐渐成为心灵知己,此时,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还在萌芽阶段呢!
有人说,贾宝玉与袭人还真的发生了关系呢!是的,但是,贾宝玉对秦可卿的感情,与对袭人的感情是完全不同性质的,贾宝玉与袭人更多的是亲情,是依赖与照顾,而与秦可卿则是有“爱”的,是心灵上的相遇,这或许也就是曹公为什么将秦可卿的表字定为“兼美”的原因,除了相貌才情兼有黛钗之美,在心灵上的相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