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双璧

时间:2023-12-08 02:45:57编辑:奇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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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西汉王朝国力的提升,汉武帝刘彻力排众议,决定一改此前以"和亲"为主军事为辅的防御性方针,寻求主动出击匈奴的机会,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因为一旦失败,他的政治威信将受到巨大打击,这对这位年轻的帝国皇帝来说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匈奴南下袭扰上谷郡(北京市延庆县西南)汉朝兵分四路迎击,其中率领一万骑兵从云中出发的将军公孙贺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寻找匈奴部队,可一无所获;同样北出的将军公孙敖成功地遭遇了匈奴部队,可运气不佳,面对匈奴主力在拼尽全力迎战后,以七千余骑的代价才堪堪逃出匈奴军队的包围;常年活跃在北方边境的名将李广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按理来说胜算应当最大,但运气比公孙敖还要差,匈奴击败李广所率军队并将其活捉。

这三支部队要么失败而归要么缺乏战果,在三路大军尽皆失利的情况下,只有一支队伍不仅大败敌军,还一路追击到了匈奴人祭祀天地祖宗的地方并斩杀700余人得胜而还,更令人咋舌的是取得如此成绩的将领竟是第一次远征,那么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呢?

从骑奴到骑将

他叫卫青,字仲卿,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市)人,是平阳侯曹寿府中的一个小吏和一个卫姓婢女私通所生的孩子,由于私生子的身份卫青一直不受待见,甚至被同父异母的兄弟们视为"奴畜"。不想就这么卑贱地过下去的卫青决定换个环境,他投奔母亲所在的平阳侯府,但到了那里他依然只能给平阳公主(汉武帝的胞姐)当侍从骑奴,终究还是仆人。

然而祸兮福之所倚,这种命运在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迎来了重大转机。是年春,皇帝刘彻在祭拜先祖祈福除灾后顺路来看望大姐平阳公主时,一眼就相中了卫青的同母姐姐卫子夫并将她选入宫中,福兮祸之所伏,此举却给卫青引来杀身之祸。由于卫子夫受宠导致陈皇后一度被冷落,皇后的母亲一怒之下派人绑架卫青想处死他替女儿出气,幸亏有朋友相救他才得以脱险,汉武帝得知此事后大怒干脆将卫青召来,简拔为建章监、侍中在内朝随侍,几年后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卫青也顺势被提拔为大中大夫。

如果说卫青本人是个甘于平庸的人,那么这个身份已经很好了,如果卫青身处在太平时代,那么或许他也会就此止步,然而这两个如果前提都不成立,卫青本人绝非庸才,汉武帝朝亦不太平,北方匈奴长期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袭扰边疆,甚至能进犯都城长安附近地区,构成了汉帝国最为严重、困难的国土安全问题。有鉴于此,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武帝下诏,要求群臣商讨解决方案,最终决定在马邑(今山西朔州市东北)设伏,但结果由于百密一疏让匈奴军队察觉有诈,最终以失败告终,和亲时代的终结开始了。

几年后匈奴再次大举南下,这就有了我们开篇所述的那场战役,作为四路大军中汉武帝最后的希望,卫青率领所部铁骑冲出边塞,不再有坚固的城墙给予保护,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以力量和速度著称的匈奴军队随时可能围拢过来,而初出茅庐的卫青面对将士将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龙城,谁也没有想到作为匈奴龙兴之地的龙城居然是卫青将要立下大功的战场。如果说这一次的胜利是运气,那么第二年他又于雁门击败匈奴斩首数千余级,这就不是简单的运气二字所能解释得了的。

又一年后,也就是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匈奴再次南下,劫掠上谷、渔阳(今北京市密云区西南)杀死辽西太守,杀掠吏民两千余人,卫青再次出云中郡(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东北)出发,率四万大军奔袭高阙(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后旗东南)切断了驻守河南地(今内蒙古河套内黄河以南地区)的匈奴白羊王、楼烦王和单于王庭之间的联系,最终失去援助的匈奴王候在汉军的合围下败逃,留下数千俘虏和几十万牲畜,汉朝一举收复了易手七十多年的要地。历史学家颜吾芟教授在其著作《中国秦汉军事史》中指出河南地的收复不仅解除了匈奴长久以来对长安的威胁,而且"使汉军有了一个可东可西,出击匈奴的重要基地。"因为这一代水草肥美,形势险要,汉武帝在这片地区修筑朔方城设朔方郡、五原郡,把十万人从内地迁徙到那里定居,甚至还修复了秦代蒙恬所筑的边塞以及沿河的防御工事。可见这场"河南之战"对西汉王朝来说可谓意义重大,卫青也因此功绩被封为长平候,食邑三千八百户。

然而战争不是一天开启的,也不会一下就结束,匈奴方面很快集中力量对上谷、代郡、定襄、雁门和朔方等地发动连续进攻,企图从河套地区两侧以钳形攻势切断该地区与内地的联系,迫使汉军放弃这片土地。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卫青再次出征,他率骑兵三万出塞后奔袭六七百里,连夜突袭了匈奴右贤王部,猝不及防之下右贤王抛下军队夺路而逃,其属下贵族十多人、士兵以及人口一万五千余人被俘。汉武帝刘彻得此捷报后大喜,遣使相迎,在军中即拜卫青为大将军,赐予他指挥各路将领及部队的权力使之成为帝国军队的最高统帅。

帝国双璧两开花

卫青的登台拜将不是为了摆谱,而是为了下一步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做准备。汉武帝希望能够继续进攻以求歼灭最强大的单于本部,这场被后世称为"漠南之战"的行动实际上汉军损失颇大,虽然全歼右贤王余部,但也打草惊蛇让匈奴王庭开始撤离远迁漠北,从此汉朝方面想再追击,势必需要维系更长的后勤补给通道,承担更大的风险。然而这并不能阻挡汉武帝和帝国高层继续用兵的战略。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汉武帝刘彻命令卫青的外甥骠骑将军霍去病为主帅发动"河西之战"一举攻占了河西走廊地区,设置了威武、敦煌、酒泉、张掖河西四郡,控制了通往西域的咽喉。

俗话说外甥像舅,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将领与舅舅卫青的成长道路惊人的相似,他是卫青同母异父的姐姐卫少儿与平阳侯府另一位霍姓小吏私通后的私生子,生父在事后翻脸不认人,这孩子于是就是能跟随母亲长大。他自幼好学,引起了舅舅卫青的注意被提携简拔在身边,十八岁便担任侍中一职,根据中国古代政治的特点,谁离最高权力越近,谁的权势就会逐渐增大。

十八岁时,霍去病便跟随舅舅卫青参加了"漠南之战",在这场战役中,霍去病并不等待后方的主力部队,而是率领八百精锐骑兵,直至荒漠戈壁深处,奔袭数百里对匈奴发动奇袭,斩敌两千多人。如今的他也更不复昔年卑微,在沙场上策马奔向大漠的最深处,而这恰恰与匈奴人入侵大汉帝国的方向相逆,从而使得霍去病立下了不世之功。

另一边,在大格局上失势的匈奴转而向右北平(河北省平泉市北)定襄迁徙,袭扰当地。公元前119年的春天,汉武帝的马鞭在朝廷军事会议上向地图上的漠北地区,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自率领骑兵五万"步兵转折踵军数十万"开始远征,吹响了"漠北之战"的号角,其结果汉军大胜匈奴,霍去病击破左贤王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蒙古肯特山)和姑衍山(蒙古肯特山以北)。刚刚二十出头的帅才在那里代表帝国举行了祭天封礼和祭地禅礼,最终单于宵遁贤王投降,以骄人的战绩向天下人宣告大汉王朝最耀眼的一代名将已经横空出世。帝国双璧两开花,曾经雄踞北方威慑中原的匈奴人不得不大规模向西迁移,在此后近百余年再难构成大的威胁。

卫霍的背影

北方忧患解除后,卫青和霍去病皆因功加官大司马"以代太尉之职",负责管理日常军政事务,可好景不长,没过两年才23岁的霍去病英年早逝,武帝刘彻非常悲恸,不仅赐谥号景桓候,还封其异母弟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等职位,这个沾了哥哥光的弟弟叫霍光。九年后也就是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卫青也因病去世,汉武帝为纪念他在自己陵寝茂陵东北修建了坟冢史载"起冢象卢山云"。

卫青和霍去病从最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在短短几年中一路升迁官至大司马,自然会引来无数褒贬,支持的声音往往聚焦于其赫赫战功,批评的观点则主要集中在他们作为外戚上位的途径。

不可否认,卫青进入仕途确与其姐姐卫子夫有关,但卫青自己也并非此后两汉很多倨傲跋扈又低效无能的外戚可比,比如汉武帝刘彻曾经有意封卫青的三个幼子为侯爵但被坚决推辞,卫青说这三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未有勤劳"如果因为陛下喜爱而封侯,那么为将者该如何面对拼命于沙场的士卒呢?

又如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的那场战役中,有一支部队全军覆没,仅将领苏建逃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为当时战场的最高将领和军队统帅,卫青本可有处置之权,但卫青却说"不敢擅自专诛于境外,其归天子,天子自裁之。"所以他令人将苏建押回长安,交由汉武帝处置,战后他被赏赐千金,卫青还将其中五百金送给汉武帝新宠王夫人的双亲作为寿礼。有人对卫青说,你身为大将军、大司马,权倾朝野,应当养一群谋士门客,但卫青却说"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与招士。"身为外戚,不以裙带关系自傲反而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是他超越其他外戚的第一个特点。

第二, 能够让他和霍去病在官场上步步升隆的是战场上的功勋而并非裙带关系,在汉帝国从防御性战略转向军事进攻性战略的过程中,卫青、霍去病二人开启了一种对当时汉帝国来说全新的作战模式,在广袤的平原和沙漠上依靠军事情报和骑兵大规模兵团的高机动性,长距离、大纵深地奔袭游牧部落聚居区,通过歼灭性打击有效地削弱了匈奴的有生力量,再配合后续步兵的挺进以及逐步修建的防御工事,不断压缩匈奴的生存空间,保障汉帝国北方国土的安全。

这些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操作起来非常困难,被誉为"飞将军"的李广在汉景帝和武帝初年对北方匈奴进行防御性作战,其军事能力有目共睹,但就在转变战略方向的节点上,这位名将却总是捉襟见肘,以至于后人叹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所以在卫青、霍去病的战略和战术上任何一个环节的失算都有可能直接导致整个战略的全面崩盘。

可以说卫青在自己风格的基础上融合了匈奴的风格,以汉军的传统作战方式为基础,兼采匈奴人的作战方式,形成了舍弃敌人正面军队,奔袭敌人核心的战略思想,而霍去病完全超越了汉军的作战方式,以匈奴的作战方式,以小部队绕过敌人正面防线,直接奔袭目标打完就跑,卫霍二人的胜利本质上是学习的胜利,同时掀开了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的崭新篇章。

如果说周代充满着思想光辉璀璨,晋代充满着狂放与不羁,唐代充满了诗情画意,那么汉朝则充满了勇猛和壮烈,卫青和霍去病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与这个时代是如此契合,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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