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优美散文推荐
散文 ,是一种与诗歌、小说和戏剧同等重要的文学体裁,也是名家着重写的一项。本文是名家 优美散文 ,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名家优美散文推荐:秋夜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闪闪地〖目夹〗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现出微笑,似乎自以为大有深意,而将繁霜洒在我的园里的野花草上。 我不知道那些花草真叫什么名字,人们叫他们什么名字。我记得有一种开过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胡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地,仍然瑟缩着。 枣树,他们简直落尽了叶子。先前,还有一两个孩子来打他们别人打剩的枣子,现在是一个也不剩了,连叶子也落尽了。他知道小粉红花的梦,秋后要有春;他也知道落叶的梦,春后还是秋。他简直落尽叶子,单剩干子,然而脱了当初满树是果实和叶子时候的弧形,欠伸得很舒服。但是,有几枝还低亚着,护定他从打枣的竿梢所得的皮伤,而最直最长的几枝,却已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使天空闪闪地鬼〖目夹〗眼;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 鬼〖目夹〗眼的天空越加非常之蓝,不安了,仿佛想离去人间,避开枣树,只将月亮剩下。然而月亮也暗暗地躲到东边去了。而一无所有的干子,却仍然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一意要制他的死命,不管他各式各样地〖目夹〗着许多蛊惑的眼睛。 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 我忽而听到夜半的笑声,吃吃地,似乎不愿意惊动睡着的人,然而四围的空气都应和着笑。夜半,没有别的人,我即刻听出这声音就在我嘴里,我也即刻被这笑声所驱逐,回进自己的房。灯火的带子也即刻被我旋高了。 后窗的玻璃上丁丁地响,还有许多小飞虫乱撞。不多久,几个进来了,许是从窗纸的破孔进来的。他们一进来,又在玻璃的灯罩上撞得丁丁地响。一个从上面撞进去了,他于是遇到火,而且我以为这火是真的。两三个却休息在灯的纸罩上喘气。那罩是昨晚新换的罩,雪白的纸,折出波浪纹的叠痕,一角还画出一枝猩红色的栀子。 猩红的栀子开花时,枣树又要做小粉红花的梦,青葱地弯成弧形了……我又听到夜半的笑声;我赶紧砍断我的心绪,看那老在白纸罩上的小青虫,头大尾小,向日葵子似的,只有半粒小麦那么大,遍身的颜色苍翠得可爱,可怜。 我打一个呵欠,点起一支纸烟,喷出烟来,对着灯默默地敬奠这些苍翠精致的英雄们。 名家优美散文推荐:秋雨 每次拿起笔头一件事就是忆起雨,我嫌太单调也常常为此而搁笔。 其实雨犹如人的情感世界一样,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感受,有的人讨厌下雨,对雨唉声叹气,烦躁不安。有的人则喜欢雨,对雨就象欣赏美丽景物一样,如痴如醉忘却所以,我就从属于后者。 古往今来,说雨的诗词很多但真正写雨的 文章 却寥寥无几。我对雨有一种特殊感情,有一种情有独钟的眷恋,有一种与平常人非同一般的感受,因而就写了雨。 也许是性情缘故吧,我喜欢雨,喜欢恋雨,喜欢看雨,更喜欢听雨。每当秋雨缠绵交会经屋檐洒落地面聆听那短促,凄清有节奏的滴答声时,心里总会有所思,总会有所想,总会勾起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总会触动感情的闸门,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在商海拼搏多年的我,早已心身疲惫不堪,早已厌倦了当今社会"商潮"即是"钱潮"那事事都充满铜臭的人际关系.早已看透了官场上那"明争暗斗","争权夺利"阿谀奉承”的百态人生。 一直以来我把雨当作一种心身上的调整,忙碌中的休闲,人生孤寂的安慰,精神上的寄托.我感慨雨在我心中竟有如此的魅力,可以让我一颗起伏不定的心驱于安静,平缓,飘逸,而悠然.远离商圈的喧哗,世俗的纷扰,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那犹如天籁之音的雨声,享受着雨的柔情,雨中的宁静,雨融入大自然那喃喃私语。回归自然,反噗归真,找回我那一份纯真,找回我那一颗平常的心和迷失的自我。让世态炎凉的叹息,争勇好胜的心态随雨一洗了之。在平平凡凡生活中体验崇尚清淡,清新淡雅,逸致,温馨,安详和愉悦。 我喜欢雨,更喜欢那连绵的秋雨,秋雨中的风景,秋雨中的思绪,秋雨中的缠绵。都让我留恋在其中忘却归途。秋雨无数次打湿了我心灵的窗户,敲击着我久久欲动的心扉,心海里荡漾起阵阵涟漪。秋雨描绘了我多少回忆中动人画面,丰富了我多少跳动的情感,秋雨唤起了我多少凄美的感动,声声传情,丝丝达意,直抒胸臆,直滴那久旱的心底。 "七月秋风起,八月秋风凉,夜来秋雨声,落叶知多少".有人曾说缠绵的秋雨声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男人在诉说心曲,我不怀疑此说法,因为我深有同感.雨去去来来,见证了岁月的沧桑,人间的冷暖,承载着我多少起伏不定的浮华人生.再回首细思量,许多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冥冥中就注定了成与败对与错。光阴似箭,岁月蹉跎,走过三十多年潮汐里,也有过鲜花和掌声,也有过成功的喜悦收获的兴奋,同样也有伤感也有快乐。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岁月逶迤而来悄然渐逝而去,我终于有了关于雨的 故事 。 今夜秋雨绵绵,今夜浮想翩翩,雨之于人,雨如人意,雨同人性,雨中之景,雨中的韵味,“色彩浓,回味永”徘徊在秋雨中一股旷达的情怀无声无息涌上心头,孤寂和惆怅也荡然无存。走着,看着,听着,屡屡思绪飘进郁达夫的“秋雨”里,畅游在戴望舒深深的“雨巷”中。遥看远方朦胧中仿佛看见了梦景中的江南水乡,袅袅炊烟下的小桥流水人家,仿佛看见了秋雨里那梳着辫子,穿着木跷,打着雨伞的“啊娇”姑娘缓缓地走在水街里,秋雨在那古老,点雅,宁静,简朴的风雨楼屋檐下正滴落着那遥远的往事。思绪如秋雨缠绵不绝,似雨非雨,似烟非烟,如梦如幻在脑海飘过,化作一屡清风在逢莱仙境中消失了。 夜过也,东方未白孤灯灭,雨下了这么久都没有打湿我,是我如思欲语的心雨打湿了自已。回想留一空间给自已,可是那怕有在大的雨伞也遮挡不了心雨的飘散,“风兮兮,雨兮兮,水易塞”何处传来横笛声,声声悲切苦含情遣谁听?帐年秋幕,年年雨冷风清,生活上的磕磕碰碰,情感上失落低迷,悠悠岁月,浮华人生就算是铁打般的汉子又怎能经的起几番风雨的吹打哟!枫林更兼秋雨,已到深秋点点滴滴,有谁知道此时情隔着窗户滴到明。心雨郁结于胸挥不去,剪不断,理还乱,脉脉如丝相连。此愁无计可除,才下心头,却上眉头! "夜幕垂临秋风雨,枫树叶上点点滴,谁听秋声落叶雨,谁解缠绵秋雨情,一叶知秋何为愁?西风吹泪心上秋".我心中的雨啊!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得让我追逐不到你的踪迹,遥远得让我可望而不可及.你是那么庄重,那么的高雅,那么的充满诗意,让我魂牵梦绕,让我不得不对你肃然起敬.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对你如此的眷恋,如此的执着,如此的痴迷.也无以寄托我对你的深情厚谊.因为你是我心声倾诉的地方,心灵永远停泊的港湾,在这空间里融入了我心灵的回声,刻骨的柔情,无尽的话题,真情的流露....... 我的思绪融入了雨,我的心交给了雨,我的情留给了雨,我的灵魂奉献给了雨.你纵然不是绝味美酒,但我情愿一饮而尽陶醉在秋雨里!我的意境已朦胧,我的心身已飘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忧愁,什么是名利,金钱为何物,情又为何物........ "秋寒带雨苦为情,脉脉愁绪几时平.把酒问天天不语,晓来却下萧萧雨"秋风凄凄,雨雾茫茫有位男儿在倾诉心肠.都说秋雨愁煞浓.都说秋雨天的思绪比晴天更绵长。但我却要感谢那秋雨,正因为是它拨动了我诗韵般的心弦,诠释了我真挚浓郁的 心语 ,正因为是它营造了我即兴赋诗,挥毫泼墨的雅兴,醉心于写景,抒情,扇情的意境芬围里。图片 今夜无眠,今夜难于入眠,在撰写着这些文字的时候雨还在渐渐沥沥下个不停,此刻我在想今夜会有许多喜雨的人如同我一般,倘徉在秋雨里,沉淀在无边的遐想中,在品秋听雨中忘情地诉说关于那雨的故事。 >>>点击下一页阅读更多关于 名家优美散文
名家的散文精选
豁然开朗 丰子恺
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
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
不是世界选择了你,是你选择了这个世界。
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傻乐。
既然无处可逃,不如喜悦。
既然没有净土,不如静心。
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冰心的闲情
弟弟从我头上,拔下发针来,很小心的挑开了一本新寄来的月刊。看完了目录,便反卷起来,握在手里笑说:“莹哥,你真是太沉默了,一年无有消息。”
我凝思地,微微答以一笑。
是的,太沉默了!然而我不能,也不肯忙中偷闲;不自然地,造作地,以应酬为目的地,写些东西。病的神慈悲我,竟赐予我以最清闲最幽静的七天。除了一天几次吃药的时间,是苦的以外,我觉得没有一时,不沉浸在轻微的愉快之中。——庭院无声。枕簟生凉。温暖的阳光,穿过苇帘,照在淡黄色的壁上。浓密的树影,在微风中徐徐动摇。窗外不时的有好鸟飞鸣。这时世上一切,都已抛弃隔绝,一室便是宇宙,花影树声,都含妙理。是一年来最难得的光阴呵,可惜只有七天!黄昏时,弟弟归来,音乐声起,静境便砉然破了。一块暗绿色的绸子,蒙在灯上,屋里一切都是幽凉的,好似悲剧的一幕。镜中照见自己玲珑的白衣,竟悄然的觉得空灵神秘。当屋隅的四弦琴,颤动着,生涩的,徐徐奏起。两个歌喉,由不同的调子,渐渐合一。由悠扬,而宛转;由高吭,而沉缓的时候,怔忡的我,竟感到了无限的怅惘与不宁。小孩子们真可爱,在我睡梦中,偷偷的来了,放下几束花,又走了。小弟弟拿来插在瓶里,也在我睡梦中,偷偷的放在床边几上。——开眼瞥见了,黄的和白的,不知名的小花,衬着淡绿的短瓶。……原是不很香的,而每朵花里,都包含着天真的友情。
终日休息着,睡和醒的时间界限,便分得不清。有时在中夜,觉得精神很圆满。——听得疾雷杂以疏雨,每次电光穿入,将窗台上的金钟花,轻淡清澈的映在窗帘上,又急速的隐抹了去。而余影极分明的,印在我的脑膜上。我看见“自然”的淡墨画,这是第一次。
得了许可,黄昏时便出来疏散。轻凉袭人。迟缓的步履之间,自觉很弱,而弱中隐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愉快。这情景恰如小时在海舟上,——我完全不记得了,是母亲告诉我的,——众人都晕卧,我独不理会,颠顿的自己走上舱面,去看海。凝注之顷,不时的觉得身子一转,已跌坐在甲板上,以为很新鲜,很有趣。每坐下一次,便喜笑个不住,笑完再起来,希望再跌倒。忽忽又是十余年了,不想以弱点为愉乐的心情,至今不改。
一个朋友写信来慰问我,说:“东波云‘因病得闲殊不恶’,我亦生平善病者,故知能闲真是大工夫,大学问。……如能于养神之外,偶阅《维摩经》尤妙,以天女能道尽众生之病,断无不能自己其病也!恐扰清神,余不敢及。”因病得闲,是第一慊心事,但佛经却没有看。
一九二二年六月十二日
冰心的图画
信步走下山门去,何曾想寻幽访胜?转过山坳来,一片青草地,参天的树影无际。树后弯弯的石桥,桥后两个俯蹲在残照里的狮子。
回过头来,只一道的断瓦颓垣,剥落的红门,却深深掩闭。原来是故家陵阙!何用来感慨兴亡,且印下一幅图画。半山里,凭高下视,千百的燕子,绕着殿儿飞。城垛般的围墙,白石的甬道,黄绿琉璃瓦的门楼,玲珑剔透。楼前是山上的晚霞鲜红,楼后是天边的平原村树,深蓝浓紫。
暮霭里,融合在一起。难道是玉宇琼楼?难道是瑶宫贝阙?何用来搜索诗肠,且印下一幅图画。
低头走着,—首诗的断句,忽然浮上脑海来。“四月江南无矮树,人家都在绿阴中。”何用苦忆是谁的著作,何用苦忆这诗的全文。只此已描画尽了山下的人家!
贾平凹的在米脂
走头头的骡子三盏盏的灯,
挂上那铃儿哇哇的声
白脖子的哈巴朝南咬,
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
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
在米脂县南的杏子村里,黎明的时候,我去河里洗脸,听到有人唱这支小调。一时间,山谷空洞起来,什么声音也不再响动;河水柔柔的更可爱了,如何不能掬得在手;山也不见了分明,生了烟雾,淡淡的化去了,只留下那一抛山脊的弧线。我厂在石头上,醉眼暖俄,看残星在水里点点,明灭长短的光波。我不知这是谁唱的。三年前,我听过这首小调的唱片,但那是说京腔的人唱的,毕竟是大洋了;后来又在西安大剧院听人唱过,又觉得舒扬有余,神韵不足。如今在这么一个边远的山村,一个欲明未明的清晨,唱起来了,在它适应的空间里,味儿有了,韵儿有了。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树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一片柳叶落在水里,打个旋儿,悠悠地漂下去了。
这是极俏的人,一头淡黄的头发披着,风动便飘忽起来,浮动得似水中的云影,轻而细腻,倏忽要离头而去。耳朵一半埋在发里,一半白得像出了乌云的月亮。她微微地斜着身子,微微地低了头,肩削削的,后背浑圆,一件蓝布衫于,窕窕地显着腰段。她神态温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点响动,一任儿小曲摄了魂去。
这是一首古老的小调,描绘的是一个迷人的童话。可以想象到,有那么一个村子,是陕北极普遍的村子。村后是山,没有一块石头,浑圆得像一个馒头,山上有一二株柳,也是浑圆的,是一个绿绒球。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窑洞,窑里放着油得光亮的门箱,窑窗上贴着花鸟剪纸,窑门上吊着印花布帘,学儿在崖畔上啃草,鸡儿在场捻上觅食。从门前小路上下去,一拐一拐,到了河里,河水很清,里边有印着丝纹的石子,有银鳞的小鱼,还有蝌蚪,黑得像眼珠子。少妇们来洗衣,一块石板,是她们一席福地。衣服艳极了,除在草地上,于是,这条河沟就全照亮了。
有那么一个姑娘,该叫什么名字呢2 她是村里的俊仁者。父母守她一个,村里人爱她,见过她的人都爱她。她家在大路口开了个饭店,生意兴旺。进店的,为了吃饭,也为着见她。她却最是端庄,清高得很,对谁也不肯一笑。
姑娘有姑娘的意中人,眼波只属于清风,只属于他。他是后山的后生,十八或者二十岁,每天要从这里路过去县上赶脚。进得店来,看见她,粗茶淡饭也香,喝口凉水也甜,常常饥着而来,呆会儿便走,不吃不喝也就饱了。她给他擀面,擀得白纸一张,切面,刀案齐响,下到锅里莲花转,捞到碗里一窝丝。她一回头,他正看她,给她一笑,她想回他个笑,但她却变了脸。他低了头,连脖子都红了,却看见了桌布下她露出的两只鞋尖。她看出他的意思了,却更冷了脸儿,饭端上来,偏不拿筷子。他问;她说:“在筷笼,你没长手?他凉了心,吃得没味,出去了。她得意地笑,终又恨他。骂他‘肩头’。”
他几天竟不来了,她坐在家里等。等得久了,头也懒得梳,她说:“不来了,好!却哭了。”
一天却听见门外树上的喜鹊叫。她走出来,却是他在用石子打那鸟儿。她愣了,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瞧着她喜欢,向她走来,她却又上了气:“为什么打鸟?”“我恨!恨鸟儿?”“它住在这里。”“那碍你什么了?”“也恨我。”“恨你?”“恨我不是鸟儿!”她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一看她,她立即面壁不语。他向她走近来,她却又走了,一直走到窑里。只想他会一挑帘儿进来,回头一看,他没有进来,走出窑看时,他却走厂,边走边抹着眼泪。
她盼他再来。再盼他来。他却再包没来。每大赶脚人从门口来往:三头五头的骡子,头上缠着红绸,绸上系着铜铃,铜铃一响,她出门就看,骡子身上架着竹筐,一边是小米、南瓜、土豆,一边是土布、羊皮、麻线,他领头前边走,乜她一眼,鞭儿甩得叭叭地响,走过去了。
一次,两次,眼睁睁看他过去了,她恨自己委屈了他,又更恨那个他!夜里拿被子堆一个他,指着又骂又捶又咬,末了抱住流眼泪。等着他又路过了,她看着他的身影,又急切切盼着他能回过头来,向她招一招手……
小调停了,我却叹息起来,千般万般儿猜想,那后生是招了招手呢,还是在走他的路?一抬头,却见岸那边走来一个年轻人,白牛牛赶了一群羊,正向那唱小调的村姑摇手。村姑走了过去,双双走到了崖那边的洼地,坐在深深的茅草丛中立了。茅草在动着,羊鞭插在那里,是他们的卫兵。
我悄悄退走了,明白这边远的米脂,这贫瘠的山沟,仍然是纯朴爱情的乐土,是农家自有其乐的地方。
贾平凹的做个自在人
做个自在人——《中国当代才子书·贾平凹卷》序
去年,出版社决意要我出版这本书时,我是迟迟地不合作:不提供照片,不提供书与画的作品,甚至不回信。这样的态度使许多人愤慨了,以为我要傲慢。不是的,我从来不敢傲慢,之所以学着逃避是觉得作家就是作家,没必要弄出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面目来招摇过市。今年出版社又来了人,我是同意了,因为这套书要出四本的,别人的三本都编好了,单等着这一本,若再不合作,就……原本是很真诚的,但真诚却要成了矫情,人活着真是难以违背世态啊!
去年四十四岁,今年四十五岁,到了斤斤计较岁数的年龄,足以证明开始衰老了。从二十岁起立志要作个好的文人,如今编这本书只让人丧气:就那些速成的文字吗,就那些涂鸦般的书与画吗?往日里,也曾在朋友面前夸口:我是预测第一,书法第二,绘画第三,作曲第四,写作第五,那全是什么不行偏说什么好,要学齐白石的,如喝酒夸酒量的醉话。那年去美国,见到一个诗人,旁边一个作家告诉我:这是在美国人人都知道的著名诗人,但人人都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诗。我当时笑了,心里想,我将来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作家。
我也见过一些官人写文章和写文章的官人,在文坛上他是官人,在官场上他是文人,似乎两头特别,其实两头让人不恭的,如果还算有才,也全然浪费了。一个人的能力会有多少呢,主要地从事一项了,别的项目都是为了这一项而进行的基本修养训练罢了。嘴的功能是吃饭说话的,当然,嘴也可以咬瓶子盖。我的那点书呀画呀,甚至琴呀棋呀,算什么呢,如果称之为才子,还真不如称这为歌妓,歌妓还必须是貌美的女子。
真正的才子恐怕是苏东坡,但苏东坡已经死在宋朝,再没有了。
我之所以最后同意我出版这本书,也有一点,戳戳我的西洋景,明白自己的雕虫小技而更自觉地去蹈大方。如果往后还要业余去弄弄那些书法呀,绘画呀,音乐呀,倒要提醒自己:真要学苏东坡,不仅仅是苏东坡的多才多艺,更是多才多艺后的一颗率真而旷达的心,从而做一个认真的人,一个有趣味的人,一个自在的人。
今早起来,许多人事要联系,去拨电话时却发现往日携在身上的电话号码本丢失了,一时满头闷水,嗷嗷直叫。要联系的人事无法联系,才突然明白,在现代社会里活人,人是活在一堆数字里的。那么,属于我的数字是哪些呢?
1997年5月7日
林清玄的阳光的香味
我遇见一位年轻的农夫,在南方一个充满阳光的小镇。
那时是春末,一季稻谷刚刚收成,春日阳光的金线如雨倾盆地泼在温暖的土地上,牵牛花在篱笆上缠绵盛开,苦苓树上鸟雀追逐,竹林里的笋子正纷纷绽出土地。细心地聆听植物突破土地,在阳光下成长的声音,真是人间非常幸福的感觉。
农夫和我坐在稻埕①旁边,稻子已经铺平摊开在场上。由于阳光的照射,稻谷闪耀着金色的光泽,农夫的皮肤也染上了一种强悍的铜色。我在农夫家做客。刚刚是我们一起把稻子倒出来,用犁耙推平的——也不是推平,是推成小山堆一般,一条棱线接着一条棱线,这样可以让“山脉”两边的稻谷同时接受阳光的照射。似乎几千年来都是这样晒谷子,因为等阳光晒过,八爪耙把棱线推进原来的谷底,则稻谷翻身,原来埋在里面的谷子全翻到向阳的一面来——这样晒谷子比平面有效而均衡,简直是一种阴阳哲学。
农夫用斗笠扇着脸上的汗珠,转过脸来对我说:“你深呼吸看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说:“你闻到什么没有?”
“ 我闻到的是稻子的气味,有一点香。”我说。
他开颜笑了,说:“这不是稻子的气味,是阳光的香味。”
阳光的香味?我不解地望着他。
那年轻的农夫领着我走到稻谷中间,伸手抓起一把向阳一面的谷子,叫我用力地嗅,稻子成熟的香气整个扑进我的胸膛;然后,他抓起一把向阴的埋在内部的谷子让我嗅,却没有香味了。这个实验让我深深地吃惊,感觉到阳光的神奇,究竟为什么只有晒到阳光的谷子才有香味呢?年轻的农夫说他也不知道,是偶然在翻稻谷晒太阳时发现的。那时他还是个大学生,暑假偶尔帮忙,想象着都市里多彩多姿的生活,自从晒谷时发现了阳光的香味,竟使他下了决心留在家乡。我们坐在稻谷边,漫无边际地谈起阳光的香味,然后我几乎闻到了幼时刚晒干的衣服上的味道,新晒的棉被、新晒的书画的味道,光的香气就那样淡淡地从童年中流泻出来。自从有了烘干机,那种衣香就消失在记忆里,从未想过竟是阳光的原因。
农夫自有他的哲学,他说:“你们都市人可不要小看阳光,有阳光的时候,空气的味道都是不同的,就说花香好了,你有没有分辨过阳光下的花与屋里的花香气不同呢?”
我说:“那夜来香、昙花香又作何解呢?”
他笑得更得意了,“那是一种阴香,没有壮怀的。”
我便那样坐在稻埕边,一再地深呼吸,希望能细细地品味阳光的香气。看我那样正经庄重,农夫说:“其实不必深呼吸也可以闻到,只是你的嗅觉在都市退化了。”
林清玄经典散文精选 冷月钟笛
月色是一把寒刀,森森闪着冷芒。
有时候,月色的善良温和像一个婉致的少女,而如今,我坐在荒凉而空茫的城垛上,独零零地坐着.月色便仿佛一个老年的海盗。虽退守到砖墙的角落,他的眼睛犹青青地闪着光.手里还握着年轻时砍钝了的水手刀。
那把水手刀,长久以来。在草地上四处游动,把我的胸腹剖开,冷漠的月色夹着古旧的城池猛然涌进我的胸臆,这时即使我静坐着,也不如月亮刚升起时那么安稳了。
已经很夜很夜了,晚雾从地底慢慢地蒸腾上来。渐渐把树、砖墙、古炮。最后把坐在城上最高处的我也吞没了。
来这个城要经过一个渡津,因为它被三面的海温柔地拥抱着.展延到远方的柏油公路在渡津口戛然而止。
我到时天空已晚.一位瘦削的老人用·条小小的竹筏将我渡过海去。
远远地看见城墙了.夕阳正好垂挂在护城树的树头上,夕阳的橘,晚天的红.树的郁绿,交杂着城墙黯淡的砖色,成为一幅很有中国风情的剪纸画。
迎头,是沈葆桢的半身铜像,刻写着他在台湾海防史上的不朽证言。在日本侵略台湾的紧急中,他以一年十一个月的短时间,建造了这个“使海口不得停泊兵船、而郡城可守”的城池,这个城与炮台.便成为今天台湾仅存的历史炮台了。
在月色下看洗葆桢铜像,明暗曲折,竞可以从线条中体会出他的识见与彀力,那是无可取代的威状与魄大了。我想到.我们永远无法仰见这些壮士的面容。但是我们随时可以见到他们的重现。我们走入民间,到处都有关云长的画像,浓正的长眉,丹凤的亮眼,紫红色的面孔,写在脸上不可侵犯的正气,如果我们把关公的五绺长髯去掉,相信就是壮士们的写生了。他们用生命的狂歌。为中圆人中国的历史写下“忠义”两字。
月刀下的沈葆桢也有一股关云长的神气浮凸出来。事实上。他们的形体并不是最重要的,即使不为他塑像。后人如我,也能体会到他们与强权抗拒时的虎目含威。
在壮魄而虎吼有声的中国历史长河中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所有的英豪杰士都把自我的形体投入这条河里,即令碎成肉泥,也没有一声悲叹.他们的骨灰即使在胡雨夷风中也会散放着不朽的芳香. ,
因此,沈葆桢死了.他的城池留下来了,但是这座坚甲厚壁的城池纵大纵深.也比不过他生命中无可更变的城池。
我一个人独坐在城垛上,眼见星辉掩映下的城池、古炮。以及闪着夏虫与波光的护城河,竟久久不忍离去。我感觉,我是愈入夜愈坐到沈葆桢波沸万顷的胸腹之中了,在宁静的长夜,我们或者最能窥见前人的胸怀吧!
月色你看久了,它洒在轻轻浅浅高高低低的景物上,仿佛响亮着断断续续的钟声,那不是月了,那是一口钟。
月的微光你看久了,它在空中长长短短的散步.好像丝丝长鸣的笛声,那不是月了.那是一管笛。
月亮的钟笛,千百年来就这样敲撞吹奏,让那些有威猛气概的豪雄壮士.可以和声地在历史上唱歌。这些歌,词句已经退淡了,曲谱仍在.在另一个冷月如刀的夜晚,还要被以后的人喝起来.
浮天沧海远,万里眼申明,历史的歌声和月亮的钟笛慢慢的沉落.我坐在城垛下方写着“亿载金城”四字,却在清晨第一道哦光中渐渐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