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理解"实者逼肖,虚者自出"这句话的含义
庄子在文艺上主张崇尚自然,他说:“顺物自然”(《应帝王》),“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天通》)。他把朴素自然看成是一种无可比拟之美,一种理想之美。所以,他反对雕饰取巧之美,他在(《箧》)篇中说:“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天下人始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彩,胶离朱之目,而天下人始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工之指,而天下人始含其巧矣。”这些话,看起来他认为把人为的艺术、技巧都抛弃,人们才能认识天然的艺术和技巧,古代的艺术家和工匠,都是破坏自然朴素之美的罪人,似乎是否定了艺术创作的必要性。实际上他是反对人为雕饰的艺术,主张天然的艺术。因为任何艺术都是人创造的,其实并没有取消艺术,而是主张创造一种没有人工雕饰痕迹、天生化成的艺术。对绘画的影响,那就是最好的绘画要达到无人工痕迹,同自然融为一体。因为任何一幅绘画都不能把自然美景全部描绘出来,就要调动起观赏者的想象,通过一定的实体想象出的虚的东西,正如庄子所说:“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秋水》)自然的美景,事物的妙理,任何语言都难以说清,心灵体会才可以领会清楚,领会到言外之意、画外之画,才能懂得其中奥秘。可见,庄子的审美标准是最大限度地符合自然,自然朴素之美是审美的最高境界,绘画上的画外有画,就成了最理想的境界。庄子的这一思想对中国绘画美学思想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宋人范希文说:“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从首至尾,自然职如行云流水。“(《对床夜语》)绘画创作要虚实结合,以虚为虚,易流于虚无;以实为实,景物就是死的,难以动人。以实为虚,化虚为实,才有无穷的意味,幽远的境界。清初画家笪重光说:“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真景逼而神境止;位置相戾,有画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画筌》)清人邹一桂也说:“实者逼肖,则虚者自出。”(《小山画谱》)这些话都说明绘画要通过逼真的形象来表现内在的精神,用可以描绘出的东西来表达出不可描绘出的东西,也就是说,好的绘画不但要描绘景物,更重要的结合景物描绘表达出、更深刻的内在精神,即所谓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清人赵执信在《谈艺录》中记载的洪升与王渔洋的一段争论,生动有趣地说明了这一思想。洪升认为作诗如雕龙,首尾鳞爪都要雕得清清楚楚,如一不具,就不是龙;而王渔洋认为,那样做,那条龙就是僵龙,应如画龙,只要画出满天云雾中露出的龙的一鳞一爪,就会使人想到云雾中确有一条屈伸变化、翻腾飞舞的神龙。之所以如此,就在于这一鳞一爪具有象征力量,把全体的丰满力量都概括其中了、提高了、集中了,如一个露珠反照出了整个太阳的光辉,一粒沙里看到了一个大千世界,一滴海水包含了大海的滋味,这就把画外有画的艺术境界说得生动而趣味盎然。庄子崇尚自然的文艺论对中国绘画实践的影响那就是虚实笔法和空白的运用,这是中国绘画的特有的艺术语言,又给中国画的创作带来了极大的灵活性、拓展性和创作性。宋徽宗赵佶在历史上是个昏庸无能的亡国之君,但又是中国绘画史上的一位杰出的画家。他主管画院,亲自出题,有些画题出得情趣盎然,使许多画家画出了景藏境远而意深的精品。赵佶曾出“深山藏古寺”一题让诸生作画,此画难在“藏”上。有的画山中露一寺顶;有的画半山腰树丛中隐约见一古寺;有的画崇山峻岭露出古寺飞檐的一角;有的则干脆画一寺在山中,赵佶皆以为不好。唯有一幅画构思奇特,画面只是山脚下一条羊肠小道和一溪泉水,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正在溪边挑水。赵佶看后龙颜大悦,连连称好。那么,这幅画好在什么地方呢?好就好在把“藏”字表达得淋漓尽致,画面上虽然没有古寺的一点儿踪影,既然有老和尚来山脚溪边挑水,那么,在大山深处肯定有一座古寺了。这幅画在一定的实景中让人想到的虚的东西,画外确实有画了,画的内容十分丰富。赵佶还出过一个著名画题“竹锁桥边卖酒家”,很多画家都画成以小溪流水、野渡小桥、竹林清风为背景,突出画一酒店。赵佶认为其画面太直、太露了。唯有一名叫李唐的画家独辟蹊径,画面上是一泓溪水,小桥横卧,桥边则是一片竹林,在郁郁葱葱的翠竹中,迎风飘扬着一面醒目的酒旗。这幅画以虚处入手,激发起人们的想象,让人想象到茂密的竹林中确实藏着一家酒店,画外有画才意境深远,才让人回味无穷。所以,这幅画不仅受到赵佶的赏识,也非常符合庄子的审美观点,李唐本人也终于成为宋代承上启下、开宗立派的著名画家。西画是不讲空白的,而中国画中空白则是富有表现力的绘画语言,给观者留下想象的余地和空间,实际上是“空”而不空。在中国画中不仅水、云、天、地、雪经常以空白来表现,而这种“白”并非单纯空白,而是虚中有物,以虚为实,体现中国画特有的审美观念。宋代著名山水画家郭忠恕曾画一幅题为“天外数峰”的画。“数峰”在“天外”,对画家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郭忠恕只是在画纸下方的一角画几座山峰,整个画面大部分都是空白,这些空白就让人想象到是山峰顶巅缭绕的团团云雾,在云雾中确有数座山峰。郭忠恕的画就达到了中国画“超然象外”的最高境界,使“无画处皆成妙境”。八大山人画一条生动的鱼在纸上,其余别无一物,皆留空白,便令人感到满纸是水。齐白石曾画一枯枝横出,站立一鸟,其余也皆留空白,别无所有,但令人想到环绕这一鸟的是一望无垠的天空,是与天际群星相接的一片神境。这都是运用空白的神秘之笔,把画外有画的美好境界发展到了令人心驰神往、悦目赏心的境地。可惜的是当代中国画界追求此境界的画家也不多见了,画外有画、象外有象的精品更难见到,中国画的这个优良传统还是继承下来为妙。
古文翻译——谈龙录
谈龙录
〔清〕赵执信撰
余幼在家塾,窃慕为诗,而无从得指授。弱冠入京师,闻先达名公绪论,心怦怦焉每有所不能惬。既而得常熟冯定远(班)先生遗书,心爱慕之,学之不复至于他人。新城王阮亭司寇,余妻党舅氏也,方以诗震动天下,天下士莫不趋风,余独不执弟子之礼。闻古诗别有律调,往请问,司寇靳焉。余宛转窃得之。司寇大惊异,更睹所为诗,遂厚相知赏,为之延誉。然余终不肯背冯氏。且以其学绳人,人多不堪,间亦与司寇有同异。既家居久之,或构诸司寇,浸见疏薄。司寇名位日盛,其后进门下士若族子侄,有借余为谄者,以京师日亡友之言为口实。余自惟三十年来,以疏直招尤固也,不足与辩,然厚诬亡友,又虑流传过当,或致为师门之辱,私计半生知见,颇与师说相发明,向也匿情避诪不敢出,今则可矣。乃为是录,以所藉口者冠之篇且以名焉。康熙己丑夏六月赵执信序
钱塘洪昉思升,久于新城之门矣,与余友。一日并在司寇(渔洋)宅论诗,昉思嫉时俗之无章也,曰:“诗如龙然?首尾爪角鳞鬣,一不具,非龙也。”司寇哂之曰:“诗如神龙,见其首不见其尾,或云中露一爪一鳞而已,安得全体?是雕塑绘昼者耳。”余曰:“神龙者,屈伸变化,固无定体。恍惚望见者,第指其一鳞一爪,而龙之首尾完好,故宛然在也。若拘于所见,以为龙具在是雕绘者,反有辞矣。”昉思乃服。此事颇传于时,司寇以吿后生,而遗余语。闻者遂以洪语斥余,而仍侈司寇往说,以相难惜哉。今出余指,彼将知龙。
阮翁律调,盖有所受之,而终身不言所自。其以授人,又不肯尽也。有始从之学者,既得名,转以其说骄人,而不知已之有失调也。余既窃得之,阮翁曰:“子毋妄语人。”余以为不知是者,固未为能诗。仅无失调而已,谓之能诗,可乎?故辄以语人无隐,然罕见信者。(少时作诗,请政阮亭,阮亭粗为点阅,其窍妙处吝不一示。因发愤三四月,始于古近二体,每体各分为二。盖古体有古中之古、古中之近,近体有近中之古、近中之近。截然判析明白,自此势如破竹,诗家窍妙,具得了然于心矣。)
声病兴而诗有町畦,然古今体之分,成于沈宋。开元天宝间或未之尊也。大历以还,其途判然,不复相入。由宋迄元,相承无改。胜国士大夫,浸多不知者。不知者多,则知者贵矣。今则悍然不信,其不信也,由不明于分之之时。又见齐梁体与古今体相乱,而不知其别为一格也。常熟钱木庵良择,推本冯氏,著唐音审体一书,原委井然,可以采,名流问辨咸不及。
顷见阮翁杂著,呼律诗为格诗,是犹欧阳公以八分为隶也。诗之为道也,非徒以风流相尚而已。记曰:温柔敦厚,诗教也。冯先生恒以规人,小序曰:发乎情,止乎礼义。余谓斯言也,真今日之针砭也夫。
或曰:礼义之说近乎方严,是与温柔敦厚相妨也。余曰:“诗固自有其礼义也。今夫喜者不可为泣涕,悲者不可为欢笑,此礼义也。富贵者不可语寒陋,贫贱者不可语侈大。推而论之,无非礼义也。其细焉者,文字必相从顺,意兴必相附属,亦礼义也。是乌能以不止耶?”
昆山吴修龄乔论诗甚精,所著围炉诗话,余三客吴门,遍求之不可得。独见其与友人书一篇中,有云:诗之中须有人在。余服膺以为名言。夫必使后世因其诗以知其人,而兼可以论其世,是又与于礼义之大者也。若言与心违,而又与其时与地不相蒙也,将安所得知之而论之?
修龄又云:意喻之米,文则炊而为饭,诗则酿而为酒。饭不变米形,酒则变尽。啖饭则饱,饮酒则醉,醉则忧者以乐,喜者以悲,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如凯风小弁之意,断不可以文章之道平直出之也。知言哉!
司寇昔以少詹事兼翰林侍讲学士,奉使祭吿南海,著南海集。其首章留别相送诸子云:“卢沟桥上望,落日风尘昏。万里自兹始,孤怀谁与论。”又云:“此去珠江水,相思寄断猿。”不识谪宦迁客,更作何语!其次章与友夜话云:“寒宵共杯酒,一笑失穷途。”穷途定何许?非所谓诗中无人者耶?余曾被酒于吴门亡友顾小谢以安宅,漏言及此。坐客(宋荦)适有入都者,谒司寇,遂以吿也。斯则致疏之始耳。
客有问余者曰:“唐宋小说家所记,观人之诗,可以决其年寿禄位所至,有诸?”答曰:“诗以言志,志不可伪托。吾缘其词以觇其志,虽传所称赋列国之诗,犹可测识也。矧其所自为者耶。今则不然,诗特传舍,而字句过客也。虽使前贤复起,乌测其志之所在。”
德州田侍郎纶霞雯,行视河工,至高家堰,得诗三十绝句。南士和者数人。余适过之,亦以见属。余固辞,客怪之,余曰:“是诗即我之作,亦君作也。”客曰:“何也?”曰:“徒言河上风景,征引故实,夸多斗靡而已。孰为守土?孰为奉使?就为过客?孰为居人?且三十首重复多矣,不如分之诸子。”客怃然而退。
凡一题数首者,皆须词意相副,无有缺漏枝赘,其先后亦不可紊也。顾小谢每举少陵两过何将军园林诗,以示学者。余谓此诗家最浅近处。不见文选所录魏晋人诗,分章者寻其首尾,如贯珠然。近人试为两首,都无次第,不潜心也。
小谢有消夏录,其自叙颇诋阮翁。阮翁深恨之,然小谢特长于机辩,不说学,其持论仿佛金若采(圣叹)耳,不足为阮翁病。然则阮翁奚为恨之?曰:阮翁素狭,修龄亦目之为清秀李于鳞(攀龙),阮翁末之知也。
山阳阎百诗若璩,学者也。唐贤三昧集初出,百诗谓余曰:“是多舛错,或校者之失,然亦足为选者累。如王右丞诗:东南御亭上,莫使有风尘。御讹卸,江淮无卸亭也;孟襄阳诗:行侣时相问,涔阳何处边。涔误浔,涔阳近湘水,浔阳则辽绝矣;祖咏诗:西还不遑宿,中夜渡京水。京误泾,京水正当圃田之西,泾水则已入关矣。”余深韪其言,寓书阮翁,阮翁后著池北偶谈,内一条云:“诗家惟论兴会,道里远近不必尽合。如孟诗:瞑帆何处泊,遥指落星湾。落星湾在南康,”云云。盖潜解前语也。噫,受言实难!夫“遥指”云者,不必此夕果泊也,岂可为“浔阳”解乎?
百诗考据精核,前无古人。好为诗,自谓不工,然能知其指归。余与申论三昧集曰:“右丞云: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诸家曲为之解,当阙疑也;储光羲云:山云拂高栋,天汉入云流。下句云字定误,不轻改正可也。漫而取之,使人学之,可乎?李颀缓歌行,夸炫权势,乖六义之旨;梁锽观美人卧,直是淫词,君子所必黜者。”百诗大以为然。比岁,阮翁深不欲流布三昧集,且毁池北偶谈之刻,其亦久而自知乎?
诗人贵知学,尤贵知道。东坡论少陵:诗外尚有事在,是也。刘宾客诗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有道之言也。白傅极推之。余尝举似阮翁,答曰:“我所不解。”阮翁酷不喜少陵,特不敢显攻之,每举杨大年“村夫子”之目以语客。又薄乐天,而深恶罗昭谏。余谓昭谏无论已,乐天秦中吟、新乐府而可薄,是绝小雅也。若少陵,有听之千古矣,余何容置喙。
青莲推阮公二谢,少陵亲陈王,称陶谢庾鲍阴何,不薄杨王卢骆。彼岂有门户声气之见而然?惟深知甘苦耳!至宋代,始于前辈有过情之论,未若明人之动欲扫弃一切也。今则直汨没于俗情积习中,非有是非矣。后人复畏后人,将于何底乎?
清新俊逸,杜老所重。要是气味神采,非可涂饰而至。然亦非以此立诗之标准,观其他日称李,又云: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其自诩亦云:语不惊人死不休。则其于庾鲍诸贤,咸有分寸在。
司空表圣云:味在酸咸之外。盖概而论之,岂有无味之诗乎哉!观其所第二十四品,设格甚宽,后人得以各从其所近,非第以“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为极则也。严氏之言,宁堪并举!冯先生纠之尽矣。
唐贤诗学,类有师承,非如后人第凭意见。窃尝求其深切著明者,莫如陆鲁望之叙张佑处士也,曰:“元和中作宫体小诗,辞曲艳发,轻薄之流合噪得誉。及老大,稍窥建安风格,读乐府录,知作者本意,短章大篇,往往间出。讲讽怨谲,与六义相左右,善题目佳境,言不可刊置别处。此为才子之最也。”观此可以知唐人之所尚,其本领亦略可窥矣。不此之循,而蔽于严羽呓语,何哉!
余读金史文艺传,真定周昂德卿之言曰:文章工于外而拙于内者,可以惊四筵而不可以适独坐,可以取口称而不可以得首肯。又云:文以章为主,以言语为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令不从。今人往往骄其所役,至跋扈难制,甚者及役其主。虽极词语之工,而岂文之正哉!余不觉俯首至地。盖自明代迄今,无限巨公,都不曾有此论到胸次。嗟乎,又何尤焉!
攻何李王李(前后七子)者,曰“彼特唐人之优孟衣冠也”是也,余见攻之者所自为诗,盖皆宋人之优孟衣冠也。均优也,则从唐者胜矣。余持此论垂三十年矣。和之者数人,皆力排规橅者。余曰:“亦非也。吾第问吾之神与其形,若衣冠,听人之指,似可矣。如米元章著唐人衣冠,故元章也。苟神与形优矣,无所著而非优也。”是亦足以畅曩者谈龙之指也。
始学为诗,期于达意,久而简澹高远,兴寄微妙,乃可贵尚。所谓言见于此,而起意在彼。长言之不足,而咏歌之者也。若相竞以多,意已尽而犹刺剌不休,不忆祖咏之赋终南积雪乎?句法须求健举,七言古诗尤亟。然歌行杂言中,优柔舒缓之调,读之可歌可泣,感人弥深。如白氏及张王乐府具在也,今人几不知有转韵之格矣。此种音节,惧遂亡之。奈何!
长篇铺张,必有体裁。非徒事拉杂堆垛。余昔在都下,与德州冯舍人大木廷櫆并得名,日事唱和。会有得诸葛铜鼓者,大木先成长句二十韵,余继作四十韵,盛传于时,皆为阁笔。江都汪主事蛟门懋麟,王门高足也,内崛强,阮翁适得浯溪磨崖碑,蛟门亟为四十韵以呈阮翁,赞之不容口。以示余,余览其起句曰:杨家姊妹颜妖狐,遽掷之地曰:“咏中兴而推原天宝致乱之由,虽百韵可矣。更堪作尔语乎?”阮翁为之失色者久之。
奖掖后进,盛德事也。然古人所称引必佳士,或胜已者,不必尽相阿附也。今则善贡谀者,斯赏之而已。后来秀杰,稍露圭角,盖罪谤之不免。乌睹夫盛德!
文章原本六经,诗亦文也。余意尤重春秋,非春秋则取舍乖而体不立矣。昔人所为,致“严于一字”者,取诸春秋也。余曾为先叔祖清止公(进美)行实,中间颇有所讳。阮翁为益数行,余自是甘自疏。
本朝诗人,山左为盛。先清止公与莱阳宋观察荔裳琬,同时继之者,新城王考功西樵士禄,及其弟司寇。而安邱曹礼部升六贞吉、诸城李翰林渔村澄中、曲阜颜吏部修来光敏、德州谢刑部方山重辉、田侍郎、冯舍人,后先并起。然各有所就,了无扶同依傍,故诗家以为难。秀水朱翰林竹垞彝尊、南海陈处士元孝恭尹、蒲州吴征君天章雯及洪昉思,皆云然。
诗家用字,最忌乡音。今吴越之士,每笑北人多失黏。而乡音之失,南中尤甚。是小节也,而殊费淘汰。阮翁昔尝谓余曰:“吾乡若老夫与子与修来,庶免于伧之诮也。”相与一笑。
余门人桐城方扶南世举,尝问曰:“阮翁其大家乎?”曰:“然。”孰匹之?余曰:“其朱竹垞乎?王才美于朱,而学足以济之;朱学博于王,而才足以举之。是真敌国矣。他人高自位置,强颜耳。”曰:“然则两先生殆无可议乎?”余曰:“朱贪多,王爱好。”
尝与天章昉思论阮翁,可谓言语妙天下者也,余忆敖陶孙之目陈思王云: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冯先生以为无当,请移诸阮翁。
次韵诗,以意赴韵,虽有精思,往往不能自由。或长篇中一二险字,势难强押,不得不于数句前预为之地,纡迥迁就,以致文义乖违。虽老手有时不免。阮翁绝意不为,可法也。
元白、皮陆,并世颉颃,以笔墨相娱乐。后来效以唱酬,不必尽佳,要未可废。至于追用前人某诗韵,极为无谓。犹曰偶一为之耳,遂有专力于此且以自豪者。彼其思钝才庸,不能自运,故假手旧韵,如陶家之倚模制;渔猎类书,便于牵合,或有蹉跌,则曰韵限之也。转以欺人,嘻,可鄙哉!
强为七言长古诗者,如瞽者入市,唱叫不休;强为五言短古诗者,如贫士乞怜,有言不尽,皆足以资笑噱。若近体诗之涂朱傅白,搔头弄姿者,勿与知可也。
千顷之陂,不可清浊;天姿国色,粗服乱头亦好。皆非有意为之也。储水者期于江湖,而必使之潆洄澄澈,是终为溪沼耳。目矜容色,而故毁其衣妆,有厌弃之者矣。免于此二者,其惟吴天章乎!
天章绝口不谈诗,独与余细论,甚相得也。出诗卷属余评骘,余以饥驱少睱,请俟异日。今天章已下世,其诗卷余不可得而见矣。愧负良友,悲夫!
昉思在阮翁门,每有异同,其诗引绳削墨,不失尺寸。惜才力窘弱,对其篇幅,都无生气。故常不满人,亦不满于人。
讨论《谈龙录》中的一段引文,把握作者的观点。
(1)洪升、王士稹、赵执信讨论诗歌的艺术性以画龙为例分别提出了怎样的看法?
提示:洪升求全不求粹,认为做诗如画龙,要把整条龙画出来,连一鳞一爪都不能忽略。
王土稹求粹不求全,认为神龙见首不见尾,或只在云中露出一鳞一爪,根本看不到全体,所以只要画出精粹部分就可以了,不必求完整。
赵执信主张既粹且全,以粹概全,就是说,心目中先有完整的龙才去画龙的一鳞一爪,而画一鳞一爪也正是要反映龙的全体。
(2)本文作者通过对洪、王、赵主人观点的评述提出了怎样的看法?
提示:作者认为洪升重视全面忽略了粹是自然主义;王士祺看重一鳞一爪而忽视全体是形式主义;赵执信指出一鳞一爪的表现方式要能显示龙的“首尾完好,宛然存在”是中国艺术传统中的现实主义。作者赞成赵执信的观点,提出全和粹要辩证地结合、统一,在艺术表现里做到真正的典型化。
深人讨论问题,把握文章的精粹。 课文提出,“王渔洋、赵执信都以轻视的口吻说着雕塑绘画,好像它们只是自然主义地刻画现实,这是大大的误解。”启发学生,结合个人欣赏艺术的体会,谈谈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提示:首先,王、赵的看法是片面的。课文指出,中国大画家所画的龙,正是“云中露出一鳞一爪”,“却使全体宛然可见”。
但是,那种绘制全龙、须眉毕现的雕塑绘画一定就是自然主义因而不足取吗?可鼓励学生发表自己的看法,允许对课文的观点补充、修正。例如下述说法:
绘制全龙功不可没。世界上本没有龙。龙是画家、雕塑家想像的产物。艺术创作中先有了完整的龙的形象,画家、雕塑家才能从龙的全体出发画出龙的一鳞一爪,才能通过一鳞一爪反映龙的全体。观赏者心目中也要有龙的完整形象,在看了画上的一鳞一爪之后,全龙才能在想像中再现出来。
以具有象征作用和概括力量的一鳞一爪表现全龙是以粹概全;以全龙表现神话世界也是以粹概全。对于整个神话世界来说,全龙成了精粹的“一鳞一爪”。所以绘制全龙不能一概否定。
《赵执信》人物简介,人物图像照,籍贯,生卒年代
【人物名字:赵执信】 【拼音:ZHAO ZHIXIN】 【字号:字伸符,号秋谷,又号饴山】 【所属朝代:清代】 【生卒年代:1662—1744】 【籍贯:山东益都人】 【人物简介:清代官吏、诗人。康熙十八年进士。官至右春坊右赞善。二十八年因在国忌日至洪升家看《长生殿》演出被革职。著《声调谱》及《后谱》,又著《谈龙录》。另有《礼俗权衡》、《饴山诗文集》。赵执信像取自《清代学者像传》第二集,叶公绰辑,杨鹏秋摹绘。】
赵执信的介绍
赵执信[shēn](1662~1744)清代诗人、诗论家、书法家。字伸符,号秋谷,晚号饴山老人、知如老人。山东省淄博市博山人。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十八岁中进士,后任右春坊右赞善兼翰林院检讨。二十八岁因佟皇后丧葬期间观看洪升所作《长生殿》戏剧,被劾革职。此后五十年间,终身不仕,徜徉林壑。赵执信为王士祯甥婿,然论诗与其异趣,强调“文意为主,言语为役”。所作诗文深沉峭拔,亦不乏反映民生疾苦的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