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金斯基的人物评价
作为演员,尼金斯基以超群技巧闻名,特别是他结合大跳、急速转、多次击腿等高难动作和富有表情的哑剧表演,为世人所称道。他特有的腾空跳跃及前所未见的舞蹈轰动了巴黎。人们认为他是芭蕾史上的跳的最高的人,能在空中击腿十二次之多。尼金斯基还是一位出色编导,自一九一二年编排《牧神的午后》后,又创作了《春之祭》、《游戏》和《梯尔·欧伦施皮格尔》等四部作品。前两个作品由于打破芭蕾传统动作规范,并在舞台上描绘两性行为,曾引起巨大争议。但实际上他对扩大芭蕾动作语汇,增加塑造形象的表情手段作了有益的贡献。他设计的舞蹈动作独特而难度极高,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演员一般无法胜任。尼金斯基在芭蕾艺术上达到如此高超的修养,全来自勤奋。他不仅刻苦进行芭蕾技巧的训练,而且博览群书,对音乐、绘画、雕塑和文学都特别感兴趣并具有广博深厚的知识。他的妹妹尼金斯卡在回忆录《献身创作》中说“他对高更的作品着了迷,极端钦佩这位艺术家”,他认为高更的作品“是原始时代的复原”。显然,他在《春之祭》等作品中表现出来的:“原始主义”思想,与他对高更作品的仰慕有关,但也反映了尼金斯基不满现实而产生的悲观厌世情绪。 尼金斯基与俄国芭蕾舞团的团员也到了片场。他是个严肃的人,英俊、颧骨很突出、有一双悲伤的眼睛。他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俗装的出家人。我们在拍摄“The cure”他坐在摄影机的后边,看我们拍一场戏,我以为那场戏是好笑的,可是他却一直没有笑过,尽管别的旁观者都笑了。尼金斯基坐着,越来越悲伤的样子。要走之前,他来和我握手,他以空洞的声音说他是如何欣赏我的工作,并且问他是否可以再来。我说:“当然、当然。”以后的两天,他悲伤地坐着观看我表演。在最后的一天,我吩咐摄影师不要装上胶卷,因为我发现了忧郁的尼金斯基,他在那儿会干扰、破坏我表演戏剧的努力。总之,每一天到最后他总是来向我祝贺。“你的戏剧是芭蕾化的,你是一个舞蹈家。”他说。我还未曾看过俄国芭蕾舞,或是关于那一类的任何芭蕾舞。不过,我终于受邀参观那场演出。在剧院,佳吉列夫来问候我——他是个很有活力和热情的人。他以没有排上他认为我一定会欣赏的节目而道歉。“真不巧,不是《牧神的午后》。”他说,“我想你一定会喜欢。”之后,他很快地转向他的经理人:“去告诉尼金斯基,我们将会在休息过后特别为查理上演牧神。”第一个节目是《希哈拉扎》。我的反映多少是反面:戏太多,而舞蹈太少,林斯基·戈沙可夫的音乐是累赘。接下去,是尼金斯基与人合作的一个双人舞。他一出场,我立刻就被震住了:在我生活的世界上,我只见过少数的几个天才,尼金斯基便是其中的一个;他仿佛有一股催眠力,像神一般;他的沉着暗示着超乎于世的心境;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诗,每一个跳跃都是进入奇异幻想之境的飞升。在休息时,他要求佳吉列夫请我去他的化妆室。我哑口无言。你不能够拧着双手,用语言表达你对伟大艺术的欣赏。在他的化妆室,我静静地坐着,看着他在镜子里的奇异的脸,他正在化妆,正在为饰演牧神在双颊上涂着绿圈子。他拙于言辞,就我的影片提出了一些不连贯的问题,而我也只用单调平板的字句回答。……在《牧神的午后》中,尼金斯基是无可匹敌的。他所创造的神秘世界,在田园式的爱意的阴影中暗暗潜伏的悲剧感,一个充满热烈的悲哀之神——这一切,他都用几个简单的姿势轻易地表达了出来。六个月之后,尼金斯基疯了。在他让观众苦等的那个下午就已经有了征兆。我亲眼看到,一个敏锐心灵开始离弃这个残酷的、被战争蹂躏的世界,而进入到自己的梦境之中。 近20年来,舞蹈的任务似乎只是为了让我们去欣赏身体的美,以及其姿态动作。……今天我们又看到了尼金斯基,他既有天才,又训练有素。他的艺术才智如此丰富全面,达到了伟大天才的程度。舞蹈方面的情况和雕塑及绘画方面的情况一样,突破与进步一直受习以为常的慵懒和对革新复兴的无能所挫败。我们所以赞赏富勒,邓肯和尼金斯基,就是因为他们再度恢复了自由和本能,再度把那个基于尊重自然,热爱自然的传统精神挖掘出来。正因为如此,他们就能够表现出人类心中的各种感情。……三人中的最后一位,尼金斯基具有天赋的优越条件,他的躯体完美,比例适当和谐,还具有超凡的弯曲弹性,因此能表现不用的感情,《彼得鲁什卡》的悲哀与无助的表情,《玫瑰精灵》的最后一跃腾飞到无边的空际,但他演的角色没有一个可与他在《牧神的午后》的出色表现相媲美。没有跳跃,没有腾飞,只有一个半睡半醒精灵的情绪和姿态:伸直身体,屈身,蜷缩,下蹲和挺身,朝前走几步又退回原地,动作时快时慢,一时又急促,紧张,有棱有角,眼的睥睨,臂的伸展,手的开合,头和背的扭转;处处显示出神与形,情与舞之间高度的和谐与融洽。他的身体活脱是他思维的外化,他具有古代壁画和雕塑的美;他是所有画面和雕塑家梦寐以求的最理想模特。帷幕升起,当你看到尼金斯基平卧在崖上,蜷起一条腿吹着牧笛,你会觉得他是一尊塑像。最后他扑在仙女落下的披巾上温情的频频亲吻的动作感人至深。我希望所有真正热爱自己所从事艺术的艺术家都能欣赏到这个把古希腊对美的理想完美的表现出来的舞蹈。(注:一九一二年五月二十九日晚,当《牧神午后》在巴黎首演时,因部分观众认为某些舞蹈动作有色情成分而引起剧场内的骚乱,继而引起各界的激烈争论,但该剧最终还是赢得了人们的承认,至今已经成了世界各大芭蕾舞团的保留节目。据说,《牧神的午后》受到法国雕塑家罗丹等人的狂热支持,罗丹甚至亲自向尼金斯基表示祝贺,并为他做了青铜雕像。) 尼金斯基这位舞蹈天才,我在伦敦就同他认识了,其后又在马德里相逢。当时我曾带他去看巴斯克的回力球比赛。看到那些球手奔跑跳跃得那么激烈,他真是兴奋欲狂。有一次他看得坐不住了,竟会从椅子上跌倒在地,高声大嚷道:“这些人是完美的舞蹈家,我真想跳下去到赛场中同他们一起跳一场!”我警告他:“只要那个小球儿碰到了你,你就会一命呜呼!”……有一次夜场演出,舞剧团出了大问题。那一场的节目是从《牧神午后前奏曲》开始的。乐队奏过几小节之后,大幕就要拉起,展示出一片希腊神话风格的景色。这时,穿了紧身衣扮做山林神的尼金斯基也就应该上场。那次的开头一段音乐,昂塞尔梅处理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好。谁知大幕升起,却不见尼金斯基的影子。乐队没发觉,仍然继续往下奏。后台传来了很大的争吵声,大幕急忙落下,边幕后面正演着一出令人着急的戏剧:尼金斯基突然宣布他不想上台。就像以前有一次在马德里,我同他去看斗牛,已经走到门口,他忽然不敢进去,我当时就发现他眼神里透出神经失常的症侯。不管是舞台监督也好,同事也好,甚至他的妻子,都劝不动他。有人去把警察找了来,在拉美,依照法律是可以强制演员演出的。既然观众已经出钱买了票,就有理由这样干。看见来了警察,吓慌了的尼金斯基终于走上台去,演出从头来起。这一次他却跳得比平时还要好。……尼金斯基这才出现,穿一身《仙水们》中的戏装。在琴凳上坐下的是一个大块头女士,她弹琴伴舞。我不免为她感到抱歉。不难设想,她大概宁可弹几支西班牙舞曲而不是肖邦,既然我已经在前面弹了那么多了。尼金斯基使出了几下举世无双的绝招。跳得那么高,台上扬起了灰尘,坐在最前排的人咳了起来。人们担心,在灰尘这样多的台上跳对他是危险的。在我眼中,这时的他甚至比以往那次跳彼得鲁什卡之死一场时更显得神色忧伤。说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心里觉得,这次演出似乎是没完没了的闹剧和最令人心酸的悲剧交混在一起,这实在是叫人受不了!全场报之以极其热烈的鼓掌欢呼,经久不息,简直停不下来。这时,我猛然意识到,人们似乎非常明白,舞台上正演着的是什么样的一出戏!这也就是尼金斯基,我们这个时代最了不起的舞蹈家最后的亮相!(注:20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阿图尔·鲁宾斯坦(Arthur Rubinstein,1887—1982)被赞为“最正宗的肖邦”、最权威的最好的肖邦诠释者。) 尼金斯基是神和孩子的结合体,他的妻子对他孩子的一面很了解,而对神的一面一无所知。
尼金斯基的感情生活
尼金斯基是双性恋,他与佳吉列夫之间复杂暧昧的关系被后人津津乐道。从他自己1919年撰写的手记来看,他似乎对异性更感兴趣,而他与同性的交往都明显出于经济利益或艺术利益的考虑,但是相对于他于1913年与之成婚的罗莫拉,佳吉列夫在他生命中无疑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关于这两人的关系有不少资料给出或精彩,或八卦的叙述,但各中人物的感受也许只有自己知道。在尼金斯基的妻子罗莫拉为他所作的传记中,可以看出他们在1908年相识后,的确有过一段蜜月期,两人甚至同住一间旅馆房间。但是在1912年尼金斯基开始编舞生涯后,由于两人在工作和生活上的矛盾,关系开始变得紧张。1913年尼金斯基与妻子结婚后旋即被佳吉列夫解雇,但是从1914年10月开始,由于佳吉列夫所提拔的新舞星马辛知名度不大,被数个剧场拒签合同,佳吉列夫开始为被困于匈牙利,无法参加演出的尼金斯基奔走,使他得以在1916年回团继续演出。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恢复,各种原因也许很复杂。尼金斯基写给佳吉列夫的最后一封信(这封信也许并未寄出):给某人:我不想叫出你的名字,因为人们都不想叫出你的名字。我不会在仓促之中给你写信,因为我不会让你以为我很紧张,我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我喜欢平静地写信,我喜欢写信,但我不喜欢写信时过于注重那些华美的文字修饰,我没学过如何去修饰文字,我只需要写出我心中的想法。我并不怕你,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我爱你如同我爱其他每一个人。我不想同你一起工作,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很努力地在工作,我并没死掉,我活得好好的,神在我身上活着,我也活在神的身上。神在我身上活着,我努力在舞蹈方面取得进步,我的舞蹈已经进步了很多。我努力地写作,但我不懂如何去使用华丽的词藻,我知道你一向喜欢华丽的词藻,而我可不喜欢;你喜欢结党营利,我厌恶这一套。我不是一个死的物,我是个活人;你才是一个死的物,因为你的意愿已经死了。我不会把你看成朋友,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的敌人。但我不是你的敌人,敌人不属于神,神没有敌人。敌人在寻求死亡,而我则在寻求生命;我怀有很大的爱,而你则是恶毒的化身。我不是凶残的野兽,你才是。凶残的野兽不会懂得去爱人,而我爱人们,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爱人们。我不是一个白痴,我是一个真实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也是一个真实的人。我是白痴,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白痴。你认为我很愚蠢,而我却看到你处在真正的愚蠢中,我们都认为对方很愚蠢。我不要成群结党,我不喜欢成群结党,你喜欢别人在你面前俯首听命,我也曾经这样。你辱骂那些在你面前服从的人,我喜欢那些服从的人:我吸引他们,而你则是使他们畏惧。他们对你的服从是虚假的,对我的才是真的。我不要你冲我做出那种微笑,因为你的微笑是死的,我不是死亡,所以我从不微笑。我写东西并不是为了自我嘲弄,我为哭泣而写作。我是一个有情感和理性的人,你有聪明,却缺乏情感,你的情感很低劣,而我的情感很强壮。你要我堕落,而我要拯救你:我爱你,你却不爱我;我希望你好,而你却要毁掉我。我了解你的诡计,我假装很神经质,我装做我很愚蠢。我不是孩子,我是神,我是你身上的神。你是野兽,而我是爱,你已经不爱那些人,而我还爱他们,我爱每个人。我不要思想,不要听。我不属于你,你也并不属于我,我会永远爱你,我属于你,也属于我自己。我要和自己结合在一起。我属于你,我也属于我自己。……我想写信给你,但不想同你一起工作,因为你的意图不在工作中。我知道你很懂得伪装,我不喜欢会伪装的人,我只在对人有益时才会接受伪装。你是个邪恶的人,你并不是沙皇,而我才是沙皇。你并不是我的沙皇,我才是你的沙皇。你要伤害我,而我不会伤害你。你很邪恶,而我是一支摇篮曲。睡吧,睡,睡,睡,睡,安心地睡,睡,睡。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