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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一出来,脂砚斋就详细解读了他的出身和名字。需要注意以下讯息。
贾雨村住在甄士隐“隔壁”的葫芦庙,“隔壁”需要格外注意。正是葫芦庙三月十五炸供引发了火灾,将甄士隐一家烧作了白地。而火通“祸”,甄家之祸来自隔壁,来自贾雨村。预示日后贾宝玉的“祸”也来自隔壁以及贾雨村。
荣国府的隔壁是宁国府,家事消亡首罪宁,线索对应上了。贾雨村与贾家之败又有什么关系?
第十八回贾元春省亲时点了四出戏,其中《豪宴》脂砚斋有批语“《一捧雪》伏贾家之败”。
《一捧雪》是讲莫怀古有传家宝玉杯“一捧雪”,不想受他提携的裱糊匠汤勤忘恩负义,觊觎莫怀古小妾雪艳(林黛玉丫头叫雪雁),勾结严嵩父子设下毒计,害得莫怀古家破人亡,雪艳假意嫁给汤勤,在新婚之夜将其杀死报仇雪恨。莫怀古最终沉冤昭雪。
汤勤无疑就是贾雨村原型。他们二人忘恩负义的本性,折射日后贾府抄家,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姻缘破损,都与贾雨村有关。
当日贾雨村曾有[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的对联,正是日后故事伏笔。这里不多说。
脂砚斋认为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号雨村,家乡湖州,是“假话”、“实非”、“信口胡说”之意,贾雨村乃“假语村言”。
不过,君笺雅侃红楼的观点稍有不同!脂砚斋说得固然不错,可贾雨村小人不假,他阿谀奉承,费尽心机攀爬,自然没有一句真话真情。但若说一个堂堂进士,朝廷大员是“假语村言”之人,也不足信。
既然甄士隐的名字影射“真相藏于他身上”。那么贾雨村也当是字面意思!雨村者,“愚蠢”也。贾雨村就是真愚蠢!
那么,贾雨村并不蠢,曹雪芹为什么用“愚蠢”形容他呢?还记得贾宝玉一个词概括了贾雨村这等人:禄蠹。
贾雨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假语村言,恶意攀爬,终究害人害己。摆脱不了名利漩涡,终将被名利群害,正是“糊涂人”,愚蠢是也!
对此,再也没有甄士隐出家前,跛足道人出场道出《好了歌》说得明白: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好了歌》是振聋发聩的“醒世恒言”。歌中讥讽的那些痴迷王侯将相、娇妻美妾、功名富贵、孝顺儿孙者都有一个共同点。曹雪芹通过贾雨村汲汲营营的一生说得很清楚,就是“愚蠢”!
浮华过后不过一场大梦。开篇渺渺真人约定茫茫大士于三劫之后再会北邙山。北邙山就是埋葬帝王将相富贵繁华的地方。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只有勘不破的芸芸众生陷溺其中。看似有目标有理想,实则在曹雪芹看来,不过是“愚蠢”。
贾雨村的身上完美地折射出小人物于微末到显大的过程。无论是醉心功名投在甄士隐门下;一朝得意忘形后被罢官;为了复职走南闯北钻营找门路;还是给甄宝玉、林黛玉作家庭教师攀附关系;依附学生林黛玉北上投靠贾府;受贾政委派空降应天府违心判断葫芦案:忘恩负义不管甄英莲死活;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官却越做越大,却早已经忘记初心和人性,终究不过“愚蠢”二字。
当一切尘埃落定,就会发现贾雨村的明悟与甄士隐一样。不过甄士隐陷溺不深,尚有超脱机会。而贾雨村泥足深陷,必然万劫不复,回头无路!
上天曾经给过贾雨村机会,那一日他郊游遇到一座“智通寺”,寺外一副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寺内有一又聋又哑的老僧在煮粥……
很多人认为那老僧就是贾宝玉,见仁见智了。君笺雅侃红楼认为老僧就是“相”!又聋又哑,不受外物影响,贾雨村唤他也充耳不闻。皆因无知无觉则无欲望。
老僧在煮粥,是说任凭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人活于世不过一饭足矣!
可笑贾雨村愚蠢,不明白其中道理。正是当局者迷!这是其一。
其二,何为“智通”?智力不通者才需要通,什么人智力不通?蠢人!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什么人如此通达?“智通”之人。
所以,彼时满心满眼利欲熏心、蝇营狗苟谋划前程的贾雨村,岂不正是那又聋又哑充耳不闻,只为了一碗粥的老和尚?身在“智通寺”,实则“愚人”“蠢人”也!
贾雨村者,真“愚蠢”也!
由此及彼,贾雨村为贾族中人,贾家何尝不是贾雨村前车之鉴?
当初宁荣二公起于微末,一如贾雨村那样励精图治。可一朝富贵就得意忘形,像焦大那样骄狂自大,主子也不放在眼中,官也不好好当,工作也不好好做。皇帝扶持新人,他们又满腹牢骚,甚至因为利益受损而蓄意对皇帝不轨,“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岂非“反了”,欲行谋逆之举!
如此贾家,真正是“愚蠢”!
所以,从甄士隐到贾雨村,曹雪芹埋伏了贾宝玉和贾府的结局,也伏笔了贾家败亡的因由源于后人愚蠢。
正是世人皆向好而汲汲营营,却注定愚蠢求不得!
关于贾府故事,以及尸位素餐的愚蠢,容我日后再说。下一回将顺着贾雨村,抽丝剥茧地拉开《红楼梦》大幕,第一站,咱们先来到贾家大本营,已经人去楼空金陵石头城。看看贾雨村为什么被甄宝玉收拾得灰头土脸,折戟沉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