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聚头

时间:2023-08-11 14:49:02编辑:奇闻君

《红楼梦》里最惹人情思的是宝黛之间的爱情故事,说起这个的话,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

《红楼梦》第二十九回,因宝玉和黛玉吵闹,闹得很凶,贾母在抱怨之时,说出了“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明就里的读者便断章取义,认为贾母这是暗指宝玉和黛玉是夫妻。

事实到底如何呢?

让我们深入文本,看看贾母完整的原话,以及宝玉和黛玉听到之后的反应。

那贾母见他两个都生了气,只说趁今儿那边看戏,他两个见了也就完了,不想又都不去。老人家急得抱怨说:“我这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不咽这口气。”自己抱怨着也哭了。这话传入宝、林二人耳内,原来他二人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参禅的一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

宝玉和黛玉都是有佛缘的人,贾母则是信佛之人,正是因为这句话里有禅意,所以,这句话由信佛的贾母说出来,听在宝玉和黛玉耳里,“好似参禅的一般”。

因此,贾母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是想表达对因果轮回的无奈,而宝玉黛玉听了“好似参禅的一般”,是他们意识到了彼此有前世的纠缠。

贾母的抱怨,表达的是她的无奈:老冤家遇到了两个小冤家,因果相报。

众所周知,贾母的最大心愿,就是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贾府上下也在尽最大能力达成贾母的心愿。

然而,就在全府上下都在顺着贾母哄贾母开心之时,宝玉和黛玉却不断地吵吵闹闹,“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贾母拿宝玉和黛玉毫无办法,因为现在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先是把宝玉宠溺到“无人敢管”,然后又把黛玉接来与宝玉“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并给予了他们诸多可以不守规矩的特权。俗话说:子不孝,父之过,放在这里,则是宝玉黛玉不孝,贾母之过。

所谓“冤家”就是这样,管又管不了,躲又躲不掉,不得不纠缠到底。从佛家的角度来说,今世的冤家,都是因为前世冤孽未清,所以一直纠缠到今生。这是命中注重,无法摆脱。

信佛的贾母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除了抱怨,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因此,她在报怨时,说的是“我这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她自认为是自己在前面的哪一世做了孽,欠了宝玉和黛玉的债,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

所以,贾母所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指的是她这个老冤家,和宝玉黛玉两个小冤家聚到了一起。

宝玉和黛玉“好似参禅的一般”,也是意识到了彼此在前世有纠葛。

因果相报,是红楼的主旨之一。所以,作者在第一回就明确交代了绛珠还泪报恩的因由,同时指出,“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贾母说“这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极有可能她就是“多少风流冤家”中的一个,有前债未清,所以借此机会下凡还债。

拥有上帝视角的读者知道这一段因由,宝玉和黛玉却不知道。但是,因为他们都有佛缘,并且悟性极高,所以在听到“不是冤家不聚头”时,突然就领悟了:难怪我们两个纠缠得如此之深,原来都是前世结下的缘,而且看起来不是啥好缘。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

细嚼之后潸然泪下,因为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无解。

如果贾母这话指的是宝玉和黛玉有夫妻之缘,那么他们此时应该是“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心花怒放”。

之所以“潸然泪下”,原因和贾母的报怨一样,是认清了因果相报,不得不向命运低头:此生的一切,都是前世注定了的,谁都无法改变。

贾母说自己是“哪世里的孽障”,宝玉和黛玉同样意识到了彼此在前世结下了孽缘,才会闹得如此不可开交,互相折磨,所以他们“好似参禅的一般”,深为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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