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风尘

时间:2023-08-22 03:16:15编辑:奇闻君

今天小编为大家带来了一篇关于严蕊的文章,欢迎阅读哦~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是宋代女诗人严蕊的词作之一。卜算子是词牌名,也被叫做“卜算子令”,前后分成两段,各编出有四十四字或四十五字的四句。历代以来,以“卜算子”作词牌名的代表作有不少,例如: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石孝友的《卜算子·见也如何暮》、黄公度的《卜算子·薄宦各东西》。

其实,关于才女严蕊写下这首词的来历,是有一个坎坷故事在其中的,那是发生在被关押在牢里的严蕊即将被被释放之时,回答当时释放她的官员提出的问题所作的词。

严蕊,原本姓周,字幼芳,是南宋的女诗人,但现今保留下来的她的诗词,仅有三首。她出身低微,早年家中就遭遇变故,不幸沦落成为了一名官妓。但胜在她容貌出众,而且才华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当时的官妓圈里,可谓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红人,不少粉丝都仰慕她的才华。

那么,作为一名才华过人的女诗人,为何会被关进监狱呢?

其实,这事就要从她的出身说起。严蕊父母那一代的家境是相当不错的,算得上是中产家庭,而且,父母对严蕊非常疼爱。可惜,她摊上了一个实力坑孩子的爹,严蕊的爹是个很有才华的秀才,但也有中国文人普遍的特性——自以为是,喜欢出风头。

在严蕊十五岁那年,岳州发生了一起大灾,严蕊的爹自告奋勇带头,不但带十八名书生联名上访,还组织人围堵官府,只为让官府开仓赈灾。其实,这本来是一桩为民请命的好事,可是,站在政府的角度看,在大灾面前,百姓都早已人心惶惶,这下可好,严蕊的爹还带头闹事,这不是破坏社会和谐吗。

都说“枪打出头鸟”,严蕊的爹正是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最终,被官兵杀害了,严蕊的母亲也因为这件事而悲愤自杀。才十五岁的严蕊,就经历了父母死亡的悲剧,更让人绝望的是,官府也没打算放过她,之后,将其发放到台州做营妓。从此以后,她便成了一个没有良籍的人,失去了自由。

自从来到台州,严蕊做营妓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成为了众多营妓中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因为,她有着过分美丽的容貌,再加上,她出色的才华,接待达官贵人的机会就多了起来。在南宋时期,官府在接待宴客的情况下,是允许请营妓为客人陪酒唱歌的,但是,却不可以陪侍床枕。

所以,作为大姐大的严蕊,常常被台州官员要求前往陪酒是是免不了的事情了,也因为这个缘故,她认识了一位台州知府,名叫唐仲友。唐仲友从旁人那里打听到严蕊这女人,她不但才华出众,而且,作词了得。一见面果然名不虚传,从那之后,唐仲友就经常邀请她来陪酒。

有一日,唐仲友又相召严蕊前来府上作陪。

在酒局上,喝得尽兴的唐仲友,抬头看了一眼那些红红白白的桃花,还有蜂儿追逐,蝶儿飞舞的,再加上,有美人作伴,实在美哉。于是,趁着酒兴,唐仲友便命严蕊以红白桃花为主题,赋词一首。

严蕊沉思一会,很快作出了一首小令: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如梦令·道是梨花不是》

此首小令的大意是:如果你说它是梨花,答案是错的,你再猜它是杏花,也是不对的。瞧瞧它那雪白与粉红相间的颜色,不愧是是春风里的另一番风景。曾经记得,曾经还记得,有人在武陵源看到此花的时候,也会被它的娇艳之美深沉醉过。

整首词读下来,像是在猜一个谜语似的,词是谜面,谜底则是桃花。

唐仲友看完这首词后,对严蕊更加欣赏了,将其视为了知己,还赏了她两匹上好的缣帛。

后来,到了七夕那天,唐仲友邀请他的挚友谢云卿来府上参加酒宴,并召严蕊陪酒。谢云卿是个风流才子,仰慕严蕊很久了。此次前来赴宴,为的是想看一下严蕊是否有真实才学,所以,便让她以“七夕”为主题,还要她以自己的“谢”姓为韵作词一首。

这个考题一点也难不倒严蕊,就在大家觥筹交错间,她已填成了一首词:

碧梧初坠,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鹊桥仙·七夕》

这首词的大意是:一片碧绿色的梧桐叶方方坠下,桂花才第一次吐出自己的芳香,池塘中的荷花也已有些微微凋谢。穿针斗巧的姑娘独处高楼之时,月光露水正在大地播撒。女孩子们匣里的蜘蛛正在忙着织网,而那些为牛郎织女搭桥的喜鹊却在偷懒。牛郎疲于耕种,织女倦于织衣,白白辜负了这一古今佳话。人间都道又是一年七夕,恐怕天上才只过了一夜。

从该词里,我们能感觉到作者对爱情失去了希望,她觉得连牛郎、织女二人的山盟海誓,到如今都成了倦怠,更何况是自己呢。 严蕊身为一名营妓,人在花花世界,天天面对着太多虚假的山盟海誓,她也清醒地意识到,无论自己怎么貌美才高,每天再怎么强颜欢笑, 尽管这些只是逢场作戏,但自己就好似一枝任人攀枝的残柳,无人心疼自己半分。

其实,强颜欢笑,逢场作戏,这从来都不是严蕊想要的生活。

她的梦想很简单,不过是想收获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罢了。然而,待在花花世界的时间太久了,她对爱情,对自己的身份,早已不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总之,词作一出,惊艳了众人,也惊艳了谢元卿。他站起身来,对严蕊鼓掌连连赞叹:“词既新奇,调又适景,且才思敏捷,真天上人也!”并对着唐仲友高嚷:“我辈何幸,得亲沾芳泽!”

唐仲友倒也不怒,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你如此爱慕严小姐,这可是她的恩赐!有我做主,今夜让严小姐同你作伴去罢!”对于太守的命令,严蕊不敢推辞,深怕得罪了唐大人。

在酒散后,她再万般不甘,也只能一同谢元卿到家,满足了他的枕席之欢。

唐仲友还有一个好朋友陈亮,他早听闻唐府有很多美貌的歌妓,而且,唐仲友很大方,喜欢成人之美,于是,就赶来凑热闹。没过多久,陈亮就相中了另一著名歌妓,两人打得很是火热,还立下了山盟海誓,发誓要娶她为妻。

那歌妓也瞧见陈亮出手很是大方,觉得他肯定是一个富贵子弟,于是,便跑去求唐仲友为自己脱籍。为了能让唐仲友放自己一马,歌妓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贱妾是个不幸的人,怎料误入了风尘,对于苦不堪言的这种生活,早已厌倦了!”

停顿几秒后,犹豫再三的她,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唐大人,我若嫁入陈家,就能脱离苦海了!唐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永不相忘!”唐仲友一听,嘴角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嘲弄。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噗哧一笑:“小姐,你当真要嫁陈亮?别看他对你大方挥霍,实际穷得叮当响。跟他过日子的话,可是要忍得饥、受得冻,才可以的哦!”

那歌妓听完后,大吃一惊,马上就收住了眼泪,再也没有提过脱籍从良之意。见了陈亮,也是形同路人,完全没有了再要理踩他的意思。陈亮哪里受过这等窝衰气,他可是看重面子的人。后来,打听到事件的来龙去脉,认为是唐仲友故意破坏他的美事。

一怒之下,陈亮就离开了唐府,直奔另一好友朱熹而去。

那么,这个朱熹是何人也?

他出身于儒学世家,史料中有记载过,他八岁就能把《孝经》理解得很是透彻,十岁读完《孟子》之后,便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像孟子那样的圣人。才二十岁不到,他就考取了进士,后来,更是成为了宋代有名的理学家。

此时的朱嘉在婺州,时任提举浙东常平仓,见到陈亮,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对陈亮进行一番酒肉接待之后,朱熹随口一问:“小唐在台州可还好?”这时候的陈亮还生气着,一时没控制住脾气,拍打桌子骂道:“呵,他好得很!养着营妓严蕊,每天都在厮混,不务正业!”

朱嘉再进一步试探:“小唐可有说我什么话?”酒喝多了的陈亮,一股脑儿将唐仲友私下里贬低朱嘉的话都统统说了出来:“哈哈,他说你一字不识咧,自以为德高望重,还到处讲学,装什么文化人!”听到这里,朱嘉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在这里,不得不说个细节。

朱熹花了一生研究和推崇道家的理学思想,而唐仲友和陈亮,他们搞的是“永康学派”。说白了,他们就是反对朱熹的道学家空谈义理。所谓水火不能相容,对于唐仲友这块眼中钉,朱熹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现在,听到陈亮这样一说,朱熹对唐仲友也是更加憎恨了起来。

他发怒道:“唐仲友竞敢违反大宋法律,与歌妓厮混,成何体统!老夫身为上司,应当大义灭亲,必须为国家清除败类!”当即,连夜去了台州市,开始搜集证据。

对朱熹的突然到来,唐仲友措手不及,还没来及安排招待,就被朱熹的手下取走了唐仲友的太守印信,交付郡丞,凛然道:“唐知府失职 ,听候查办。”也把严蕊一同捉来,严厉呵斥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与唐太守是否有发生暧昧关系,表现得好,还真能放你一马!”

对于这样的场面,严蕊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只是坦然承认:“小女与唐仲友是有过筵席交往,但私侍寝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朱熹见严蕊拒不承认,弹劾唐仲友的罪名可就坐不住了,于是,下令对她严刑拷打,打算来个屈打成招。

严蕊的身子本就纤弱,但性子十分刚烈,任朱熹手下朝打暮骂、千棰百拷,折腾了将近一个月,她还是一口咬定,不承认通奸一事。

这期间,有一狱卒见花容月貌的严蕊屡次遭受毒打,好几次都差点被活活打死,出于同情,便好言相劝道:“严小姐,朱大人会对你用刑,只是要你招认与唐大人的奸情,何不招认呢?再说了,一介女流,就算犯的是淫罪,也罪不至死,最多只是杖罪而已。可是,你都已经受过杖罪了,你一天不招认,朱大人一天也不会放过你啊,你苦苦硬撑,这是何必啊?”

此时的严蕊趴在牢房地上,已是气息奄奄,流着泪弱声说道:“是,我身为营妓 ,即使招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有些事情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怎能不爱惜名节,信口胡言诬陷别人呢!今日,朱大人可以置我于死地,但想让我诬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狱卒听了,拿她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将严蕊的话一并告知了朱熹。

朱熹被严蕊的倔强给打败了,只好随意给她安了个不台蛊惑上官的罪名,还狠狠的将她鞭答了一顿,随后就将她转押到绍兴,让绍兴的太守亲自严刑逼供。之后,朱熹给皇帝宋孝宗呈递了一份奏章弹劾唐仲友,说:“唐仲友与严蕊犯了风化之罪,要严肃查处。”孝宗皇帝看见朱嘉的奏章,便拿来与幸相王淮商议,恰巧王淮也收到一份唐仲友的奏章,讲述的则是朱嘉诬陷自己。

孝宗皇帝知道王淮和唐仲友是同乡,又有联姻关系,思考片刻后,干脆将皮球踢给了王淮,问道:“这两人是非,你看该如何处理?”王淮想了一计:“皇上,不如将朱、唐二人调往别处,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快,朱嘉和唐仲友二人都被调往别处,官爵也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可怜的严蕊还没有被释放,依然被关押在绍兴监狱里。

这绍兴太守是追随朱熹的人,按照朱熹的意思,一见到严蕊,就先假装好言相劝一番,说道:“你只要招认并指正唐仲友有不正当关系,就保证到时候立刻放了你。”

但是,严蕊压根不吃这一套,她心里非常清楚,不管她和唐仲友之间是否发生男女之间的事,如果,是真的招了的话,自己也没什么,肯定害了唐仲友。绍兴太守看她不服软,于是,喝令用刑,继续拷打严蕊。严刑之下的严蕊痛不欲生,数次昏厥。

这太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再打下去,肯定闹出人命,到时候连自己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于是,这太守赶紧收手作罢,当即把她关押进牢,等候朱熹的下一步发落。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绝望之际,朝廷的调令下来了,朱熹被调走后,接任的人叫岳霖。

大名鼎鼎的爱国英雄岳飞相信大家都认识,岳飞的三公子正是他。当岳霖见到严蕊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气息奄奄,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岳霖一看严蕊都被打成这样了,如果再打下去可是容易出人命的。你说,两个当官的水火不容,结果,却让一个妓女惨死当中,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岳霖起了恻隐之心,有意给她一次自陈心迹的机会,温声软语地问到:“严姑娘,别怕。你不是说冤枉吗?不如你写首诗,申诉冤情可好?”严蕊百感交集,于是,就填了这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

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首词的开头“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极力的表明了自己并不是自甘下贱 ,是生活所迫,不得不过这种看恋风尘的妓女生活, 此语不但对朱嘉说她“有伤风化”、“蛊惑上官” 进行了有力的反击,也替千百年来被迫当“妓”的那些女子们,进行有力的辩解。“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这句很巧妙地表达了严蕊希望岳霖为她做主的渴望。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下阕承上不能自主命运之意,转写自己在去住问题上的不得自由。去,指由营妓队伍中放出;住,指仍留乐营为妓。离开风尘苦海,自然是她所渴想的,但却迂回其词,用“终须去”这种委婉的语气来表达。意思是说,以色艺事人的生活终究不能长久,将来总有一天须离此而去。言外之意是,既“终须去”,何不早日脱离苦海呢?

而“若得山花插满头, 莫问奴归处。”意为严蕊已经厌倦了这种娼门卖笑的日子,迫切希望脱籍从良,重新做回普通的女子。岳霖看完严蕊的这首词后,更是为她不屈服的精神感动不已。

于是,岳霖就替她在营妓的名册上除掉了名字, 判她从良,重获自由。

严蕊从良后,没多久就在括苍山出了家,在山上种下了大量的桃花,来纪念她那段惨烈的革命岁月。如今,括苍山上的千亩桃花田,也仿佛在诉说着她那烈女般的悲欢往事。

不过,也有另一版本,严蕊因为朱、唐争斗而获得了“正直侠女”的好名声,有不少好男人追求她。可见,当时的男人也是把“贞节”看得比“贞洁”更重要。她最终选择了一名钦慕她的皇族后人作为继室,自从相公纳了她以后再没续妾,二人感情非常要好,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总之,这两个版本都是善终。

不过,现代学者考证说,这只是一个故事,尤其结尾情节不见得是真的。其实,文学最好玩的地方就在于,人们是在借着故事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这感受就是,我们讨厌束缚人的封建礼节,我们歌颂自由的天性,我们赞美人性里最和谐、最光明的部分。

当然,千载之后,我们也要为这个故事里的好官岳霖鼓掌——他做得漂亮,做得好。因为,我们希望每个人都是有人性的,岳霖所做的事情,刚好吻合了一个好的人性。

后人评论这个严蕊,乃是真正讲得道学的,有七言古风一篇,单说她的好处:

天占有女真奇绝,挥毫能赋谢庭雪。搽粉虞侯太守筵,酒酣未必呼烛灭。忽尔监司飞檄至,桁杨横掠头抢地。章台不犯士师条,肺石会疏刺史事。贱质何妨轻一死,岂承浪语污君子?罪不重科两得答,狱吏之威止是耳。君侯能讲毋自欺,乃遣女子诬人为!虽在缧绁非其罪,尼父之语胡忘之?君不见,贯高当时白赵王,身无完肤犹自强?今日蛾眉亦能尔,千载同闻侠骨香!含颦带笑出狴犴,寄声合眼闭眉汉。山花满斗归夫来,于潢自有梁鸿案。

另有倾慕严蕊的后人写了一阙词,单说这不能一睹芳泽的遗憾。

夜恰合欢天气,红白一窗桃李。情味至今犹,不见故人词寄。悲矣!悲矣!画一个圈儿替。

——《如梦令·爱严蕊》

世间多少痴情女子让人骤生怜意,拜月而望的女子在帘幕重重间肝肠欲断,午夜梦回的闺房中又有多少次泪湿枕畔。那些曾经互赠情诗的月下轻吟、携手共游,还有那曾经信誓旦旦的诺言,在男人功名利禄前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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