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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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消灭花剌子模国残余札兰丁后,蒙古军继续驻留在波斯,对波斯各地进行征服活动,虽经过20年,却没能将波斯全部征服。蒙哥大汗在1251年的库里勒台上决定,进行两大远征,一为南进,二为西征。大汗把这次西征的任务交给他的弟弟旭烈兀。旭烈兀担负着消灭仍在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残存着的两股宗教势力的任务:在马赞达兰的亦思马因派(苏莱曼Suleyman注:伊斯兰教什叶派的一支,今译为伊斯玛仪派)伊玛木们的木剌夷国和在报达(巴格达)的阿拔斯哈里发王朝。其中木剌夷国人凶狠残暴,屡劫蒙古旅商。蒙哥大汗为了维护大蒙古国的权益,扩大疆土,进行远征波斯,以图在该地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指派给他的以后的任务是征服叙利亚:“从阿姆河两岸到密昔儿(埃及)国土尽头的广大地区内都要遵循成吉思汗的习惯和法令。对于顺从和屈服你命令的人要赐予恩惠和善待他们,对于顽抗的人要让他们遭受屈辱。”

蒙哥大汗命蒙古各系诸王从自己的军队中,各十抽其二,以近亲统率从旭烈兀西征,其中包括一千多名从内地招来使用火药武器的汉族军人。原在西域作战的各军也全部划归旭烈兀西征军之序列,如:征印度之撒里的军队;正在波斯作战之拜住的军队;在呼罗珊、马赞达兰之岱儿巴图的军队。以上三将统帅的兵力约有5万人。这样,旭烈兀西征军的总兵力有10万人。同时,蒙哥汗派幼弟雪别台去跟随旭烈兀,还派了术赤第五子昔班的第四子孛勒合(巴剌海)、术赤第七子不哇勒的次子明合答儿之长子秃塔儿、术赤之长子斡儿答的次子忽里,参加了旭烈兀远征。

根据蒙哥汗的谕示,旭烈兀确定了作战指导思想:(一)首先以蒙古军为骨干,附以藩王从征诸军,一举歼灭木剌夷国的军队,而后进攻报达、叙利亚、埃及诸国,占领波斯全境,建立一个新的大汗国。(二)先谕敌以恩威,招降绥抚为主。如遇到抗拒,立即摧毁其城堡,消灭其军队。1252年七月,谴怯的不花为先锋率一万二千人先行。1253年12月,旭烈兀将其封地(今山西省西南和陕西省中部)委任其次子出木哈儿管理,他令宗王孛勒合、秃塔儿率术赤系从征之军为前锋,自与其长妻脱古思、妃子完者、长子阿八哈等人率主力西行。行至阿里麻里,宗王帖古迭儿率领的察合台系军队加入大军。1254年夏,驻于突厥斯坦。1255年九月,抵达撒麻耳干。1256年1月2日渡过阿姆河。在阿姆河的波斯岸边(南岸),他受到他的新属臣们派来的代表们的欢迎:从赫拉特的马立克(阿拉伯语“国王”的意思)、克尔特人沙姆斯哀丁及法尔斯的萨尔古尔朝阿塔卑(苏莱曼Suleyman注:又译“阿塔贝克”,“阿塔”意为突厥语“父亲”,“贝克”是突厥人的一种爵位,“阿塔贝克”本来是素丹册封的“太傅”的意思,是素丹的保护人,后来都自立为王)的代表们一直到小亚细亚的罗姆塞尔柱素丹国凯·卡兀思二世和乞立赤·阿尔斯兰四世的代表。

1256年6月到达木剌夷境内。按蒙哥拟定的计划,旭烈兀先攻马赞达兰境内麦门底司堡和阿剌模忒(意为“鹰巢”,位于里海正南方向)堡的亦思马因派教徒,或者称为刺客派(苏莱曼Suleyman注:即阿萨辛派)。教主鲁克那丁被旭烈兀围困于麦门底司堡,怯的不花攻占木剌夷多处堡寨,给予了沉重打击。鲁克那丁在蒙古大军压境的形势下,派遣他的弟弟沙歆沙向旭烈兀求和,旭烈兀要求鲁克那丁亲自来投降,但鲁克那丁迟疑不决。11月,旭烈兀命令蒙古军队发起猛攻,鲁克那丁被迫于19日投降。旭烈兀派鲁克那丁到各处劝降,并乘势攻下亦思马因派所据各城。12月20日阿剌模忒堡投降。旭烈兀将鲁克那丁遣送蒙哥大汗处,1257年初,鲁克那丁被蒙哥大汗派人半路杀死,他的族人也都被处死,木剌夷被完全平定。这支恐怖教派曾令12世纪的塞尔柱的素丹们束手无策;曾使塞尔柱素丹国和哈里发王朝怕得发抖;曾作为一种促进因素助长了整个亚洲伊斯兰社会的腐化和分裂;现在终于被铲除了。

1257年3月,驻守阿哲儿拜占(阿塞拜疆)的拜住将军来波斯哈马丹汇合(拜住曾两次欲取巴格达皆未成功),旭烈兀偕同拜住等继续西征。接着,旭烈兀准备攻打报达的阿拔斯哈里发,他是伊斯兰教逊尼派的精神领袖和伊剌克境内一小块世俗领地的君主。九月,旭烈兀派遣使者命令哈里发投降。当时在位的哈里发穆斯台耳绥姆(苏莱曼Suleyman注:又译为谟斯塔辛,1242-1258年在位)很平庸,他幻想以计谋对付蒙古人,犹如他的前任哈里发们对付在波斯依次出现的霸权那样:布瓦希德王朝、大塞尔柱王朝、花剌子模王朝和蒙古人。以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当时的对手被证明是很强大的,哈里发就投降。10世纪的哈里发曾接受布瓦希德朝异密(注:今译为埃米尔)埃尔奥马拉成为他的共同统治者;11世纪的哈里发与大塞尔柱王朝素丹共同统治。哈里发暂时把自己的作用限制在宗教方面,等待着这些短命的君主们的消失。当时机来到,哈里发又站出来,调停君主之间的争端,并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哈里发的权力是比统治时期或长或短的这些君主们更长久的半神的权力,它是永恒的,或者说,他相信是永恒的。但是,成吉思汗后裔们宣称,已经由长生天(苏莱曼Suleyman注:即蒙哥·腾格里,突厥语是ManguTangri,蒙古语是MongkeTangri)赐予他们的人间帝国将永世长存。正如《史集》的作者拉施特所说的,旭烈兀与哈里发之间的通信采用历史上未曾有过的那种傲慢的措辞。旭烈兀向阿拔斯家族的第37位哈里发要求曾经先后给予了布瓦希德朝异密埃尔奥马拉和大塞尔柱素丹们的统治报达的世俗权力:“你知道自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军队给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命运,秉承天意,花剌子模王朝、塞尔柱王朝、戴拉木王朝和各阿塔卑王朝遭受了怎样的屈辱!然而报达的大门从未对他们关闭过,他们在报达建立过他们的统治。我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怎么能够拒绝我们进入报达呢?当心不要以武力反对军旗。”

哈里发蔑视这一庄严的警告,拒绝交出阿拔斯朝的世俗领地,这是他的祖先们从波斯的最后一批塞尔柱人手中夺回来的。他作为穆斯林“教皇”的全世界的宗教首领反对成吉思汗后裔的这个世界帝国:“你这个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啊,才得志十日就自信已为世界之主。你还不知道从东方到马格里布,从帝王到乞丐,所有信奉安拉者,皆为我的臣仆,我可以把他们召集起来。”这是徒劳的恐吓。叙利亚和埃及的阿尤布朝素丹害怕蒙古人逼近,不敢行动,旭烈兀及其萨满教、佛教和聂思托里安教的将军们对哈里发向他们发出的穆斯林预言毫不理会。

蒙古军于1257年11月开始进攻报达。拜住的右翼军经毛夕里(摩苏尔)之路逼近,与不花帖木儿和速浑察所率部队汇合,在底格里斯河西岸从后方进攻报达,术赤系诸王孛勒合、秃塔儿、忽里率领的军队也划归拜住指挥。旭烈兀的杰出统帅——乃蛮部人怯的不花(他是聂思托里安教徒)、忽都孙率左翼军,沿卢里斯坦道向报达城进军。最后,旭烈兀的中军从哈马丹出发,经乞里芒沙杭(克尔曼沙赫)和火勒汪(霍尔湾)南下到底格里斯河畔。到1258年1月18日各路蒙军已经重新会集,旭烈兀在报达东郊扎营。哈里发的少数部队在企图阻止蒙军围城时,已于前一天被击溃(1月17日)。22日,蒙军将军拜住、不花帖木儿和速浑察移军占据底格里斯河西郊阵地,而在河的另一边旭烈兀和怯的不花逐渐向前缩小包围圈。哈里发企图与蒙古人媾和,派宰相阿勒卡米到蒙古人中,他是一位热情的什叶派教徒,可能在感情上与蒙古人有共通的地方;他还派了聂思托里安教徒马基哈去到蒙古人中。但是,为时已晚。蒙古军经过猛烈的攻击(2月5日和6日),已经占领东部的所有堡垒,被围攻的市民们除了投降外,别无选择。守城士兵们企图逃跑,但蒙古人俘虏了他们,并把他们分给各部队,全部被杀死。哈里发携族人、教长、官员等三千人于2月10日亲自向旭烈兀投降,旭烈兀要他下令全城民放下武器,走出报达城。2月13日蒙古人进报达城,违令未出城的市民遭屠杀,并放火焚城。这次洗劫持续7天,旭烈兀遂命停止,有人认为其间死者达9万人(苏莱曼Suleyman注:很多书上说死了八十万人,太夸大了)。

至于哈里发,旭烈兀强迫他交出了他的财宝和说出他所有埋藏宝物的地方,阿拔斯朝五百年的积蓄全落入蒙古人之手,旭烈兀问哈里发:“你识此物否?”哈里发道:“识为金物。”“爱否?”“爱。”“饥否?”“饥。”旭烈兀乃道:“既爱又饥,何不择金食之?”哈里发道:“此非肉,如何能食?”旭烈兀讥之:“金既不能食,何故不以金散之军队而自守,何以不将铁门溶为箭镞?否则,你将进至阿姆河,与我争渡也。”哈里发道:“是天意也。”但是,旭烈兀似乎是尊重他的身份,没有让他流血而死。而是把他和他的长子和太监共五人缝入一口袋中,在瓦加夫村附近驱马踏死(2月20日),享年46岁,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帝国)经历了503年终于灭亡。

对东方基督教徒来说,蒙古人夺取报达似乎是上天的报答。此外,在蒙古人的军队中也有许多聂思托里安(苏莱曼Suleyman注:基督教的一支,即唐代传入中国的景教,总部设在波斯)教徒,如乃蛮部人怯的不花(更不用说卡希底亚的亚美尼亚-谷儿只王哈森·布鲁希统率的谷儿只辅助军了),蒙古人在洗劫报达城时坚持赦免城内的基督教徒。刚加的亚美尼亚编年史家基拉罗斯写道:“攻占报达时,旭烈兀之妻脱古思可敦(她是一位聂思托里安教徒)为聂思托里安教派基督教徒讲话,或者另一种说法,她为基督教徒们的生命求情。旭烈兀赦免了他们,并允许他们保有财产。”事实上,正如瓦尔坦证实的那样,在攻城时,聂思托里安教的大主教马基哈命令把报达的基督教徒们集中在一个教堂内,教堂及教民皆获赦免。旭烈兀甚至还把哈里发的一座宫殿(即副掌印官的官邸)给了大主教马基哈。

刚加的亚美尼亚人基拉罗斯谈到了报达城陷时,所有的东方基督教徒欢呼胜利的情景:“自该城建立以来515年过去了,在整个霸权时期,它像吸血鬼般地吞啮着全世界。现在它归还了它所占有的一切。对它所吸的血和它所干的坏事,它已受到了惩罚,它的罪恶盈贯。穆斯林们的暴虐持续了647年。”在聂思托里安教徒,以及叙利亚的雅各派和亚美尼亚派教徒的眼中,可怕的蒙古人似乎是被压迫的基督教世界的复仇者,被看成救世主,他们来自戈壁深处,从后方攻击了伊斯兰世界,动摇了它的基础。

旭烈兀攻占报达和灭哈里发朝之后,踏上了哈马丹之路去阿哲儿拜占(阿塞拜疆),像在他之前的蒙古将军绰儿马罕和拜住一样,他的王朝驻地设在该省北部。以阿哲儿拜占境内的桃里寺(苏莱曼Suleyman注:又译帖必力思,今伊朗阿塞拜疆省的大不里士)和蔑剌合(注:今伊朗阿塞拜疆省的马腊格)两城为都,所谓都城,仍是驻扎在城镇附近的游牧宫廷。旭烈兀在乌尔米亚湖地区建起许多房屋,他最喜欢的停留地是:“蔑剌合以北一座小山上的了望台,以及阿拉塔黑的一座宫殿和忽伊的一些异教寺庙。”从报达带来的战利品存放在乌尔米亚湖中一个岛上的城堡中。阿兰和木干草原是旭烈兀及其后继者们的冬驻地,像绰儿马罕和拜住一样,他们在此牧马。夏季,旭烈兀系宗王们又北去亚拉腊山嘴的阿拉塔黑山中。

报达的陷落使穆斯林世界陷入恐怖状态。毛夕里的阿塔卑别都鲁丁卢卢(1233-1259年在位)已年过八旬,他不仅仅是奉命把报达大臣们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而且还亲自到蔑剌合旭烈兀营地朝觐旭烈兀。接着,法尔斯的阿塔卑阿布·巴克尔派其子赛德去祝贺旭烈兀攻占报达城。同时抵达当时设在桃里寺城附近的旭烈兀营帐的还有小亚细亚的两位塞尔柱素丹、互相敌对的凯·卡兀思二世和乞立赤·阿尔斯兰四世两兄弟。凯·卡兀思二世很害怕,因为他的部队在1256年时曾企图抵挡蒙古将军拜住,被拜住在阿克萨赖击溃了。他竭尽阿谀奉承以使旭烈兀息怒。他让人把自己的像画在一双靴子底下,将靴子呈献给带有怒气的旭烈兀汗说:“你的奴仆斗胆期望他的君王将他可敬的脚放在奴仆的头上,以此抬举奴才的头。”这件事表明伊斯兰教已落到了卑躬屈节的地步。

为了完成蒙哥委托给他的任务,现在旭烈兀要去征服叙利亚和埃及了。当时,叙利亚在法兰克人和穆斯林的阿尤布王朝之间被瓜分。法兰克人占有沿海地带,该地带又分为两个地区国:北部的安条克公国和特里波利伯国,它们都属于波赫蒙德六世;南部的耶路撒冷王国,但它早已失去了耶路撒冷城,末能实施有效的统治,实际上,它是由一些男爵领地和法国的小政区所组成的联邦。安条克-特里波利统治者波赫蒙德六世是其北部邻国亚美尼亚(苏莱曼Suleyman注:即西里西亚,在今土耳其共和国东南部。不是今天的亚美尼亚共和国,也不是波兰的西里西亚)国王海屯一世的亲密盟友,他娶了海屯的女儿为妻。他效法海屯,很快加入了蒙古联盟。与这个基督教的叙利亚对峙的是包括阿勒颇和大马士革城在内的叙利亚内地,这一地区属于阿尤布王朝,阿尤布王朝是由伟大的萨拉丁创建的库尔德人的王朝,但现在已经完全具有阿拉伯特征。当时的统治者是纳绥尔·优素福(1236-1260年在位)素丹,他胆小无能,于1258年对蒙古人表示臣属,并于该年把其子阿尔·阿吉兹送到旭烈兀处。

尽管有这些臣服的表示,旭烈兀还是决定从阿尤布朝手中夺取西部美索不达米亚和穆斯林的叙利亚。战争以对迪牙巴克尔的蔑牙法里勤异密国进行地区性远征而开始,该异密国属于名叫卡米勒·穆罕默德的阿尤布朝王公拥有。蒙古人怨恨卡米勒的原因之一,是他作为一位狂热的穆斯林,曾把持有蒙古人颁发的过境证入其境的雅各派基督教牧师钉死在十字架上。旭烈兀以一支蒙军分队围蔑牙法里勤,他得到由谷儿只首领哈森·布鲁希率领的谷儿只和亚美尼亚兵团的支持。在这次围攻中,一个亚美尼亚王公、卡城的塞瓦塔被杀,或者像瓦尔坦的亚美尼亚编年史所说:“他赢得了永远忠实于上帝和伊儿汗的不朽桂冠;他将分享那些为基督流血者的胜利。”应该记住成吉思汗的旗帜与十字架的这种联合:东方的基督教徒们感到,在与蒙古人一起向穆斯林的叙利亚进军中,他们正在参加一种十字军运动。

蔑牙法里勤经长期围攻后陷落,卡米勒被折磨致死。蒙古人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塞入他的嘴中,一直弄到他死去。又把他的头颅插在一杆矛上,由蒙古人举着它胜利地穿过穆斯林叙利亚的各大城市,从阿勒颇一直到大马士革城,队伍前面是歌手和鼓手。蔑牙法里勤异密国中的大部分穆斯林居民被杀。唯有基督教徒幸免,基督教徒的数量很多,因为该城是雅各派的古老主教区,也是亚美尼亚教派的中心。刚加的基拉罗斯记道:“这些教堂受到尊重,由圣·马鲁塔收集的数不清的遗物也同样受到尊重。”

当围攻蔑牙法里勤时,旭烈兀征服了穆斯林叙利亚。据亚美尼亚史学家海顿记述,在旭烈兀与其忠实的属臣亚美尼亚(西里西亚)国王海屯一世的一次会晤期间,蒙古人的作战计划就已经拟定了。“汗要求海屯率领在埃德萨的全部亚美尼亚军参加他的征服,因为他希望到耶路撒冷去,把圣地从穆斯林手中解放出来,归还给基督教徒。海屯听到这一消息很高兴,召集大军,前去与旭烈兀会合。”瓦尔坦告诉我们,亚美尼亚大主教还来为汗祝福。于是,由成吉思汗孙子领导的这次远征具有亚美尼亚-蒙古十字军的形式。在某些方面,它甚至具有法兰西-蒙古十字军的外貌。因为,如前文所述,亚美尼亚国王海屯在与蒙古人的关系上,所考虑的不只是为他本人,而且还是为他的女婿安条克国王、特里波利伯爵波赫蒙德六世。这一点已经由提尔的圣殿骑士在《奇普洛瓦故事集》中证实:“亚美尼亚国王海屯为其女婿波赫蒙德的利益与旭烈兀谈过话,此后,波赫蒙德在旭烈兀的心目中处于最受优惠的地位。”

蒙古大军于1259年9月从阿哲儿拜占出发向叙利亚进军,乃蛮部聂思托里安教徒怯的不花那颜率先头部队出发,由库尔德斯坦之道南下进入阿勒贾兹拉省,旭烈兀占领努赛宾(尼西比斯),接受了哈兰和埃德萨的投降,屠杀曾经反对过他的塞伊汉城居民。在攻占比雷吉克之后,旭烈兀渡过幼发拉底河,洗劫了门比杰,围攻阿勒颇。纳绥尔素丹不是在阿勒颇城内组织抵抗,而是继续留在大马士革。阿勒颇的雅各派大主教、历史学家巴赫布拉攸斯前来会见蒙古人,并向旭烈兀表示效忠。

1260年1月18日,旭烈兀率领的蒙军与海屯和波赫蒙德六世分别率领的亚美尼亚和法兰克援军开始围攻由原阿尤布朝王公图兰沙驻守的阿勒颇城。“他们把20门弩炮推入阵地,1月24日他们进入该城。他们是在一次大胜后占领了除城堡以外的阿勒颇城的,城堡一直坚持到2月25日。”他们按成吉思汗的方式对该城进行了彻底的、系统的大屠杀,屠杀持续了整整6天,直到1月30日旭烈兀才下令结束。亚美尼亚海屯王放火烧大清真寺,而雅各派教堂自然幸免。旭烈兀把一些战利品分给海屯,并把阿勒颇的穆斯林曾经从亚美尼亚境内夺去的几个地区和城堡归还给他。旭烈兀把自萨拉丁时代以来就被穆斯林占有的、属阿勒颇公国的土地给波赫蒙德六世。

整个穆斯林叙利亚一片恐慌,一些穆斯林王公未等蒙古人到来就前来表示归顺。在阿勒颇城前,旭烈兀接见过霍姆斯前王、阿尤布朝的阿什拉夫·穆萨,他已经被他的人民推翻,现在旭烈兀又使他复位。阿勒颇城陷落致使哈马城不战而降。纳绥尔素丹像在阿勒颇一样,没有努力保卫大马士革,在听到阿勒颇失陷的消息后,他逃往埃及。被守城军遗弃的大马士革提前投降了。1260年3月1日怯的不花率领蒙古占领军团、在海屯王和波赫蒙德六世的陪同下到达大马士革。大马士革的行政移交给一位蒙古长官,并由三位波斯文官协助。曾坚持抵抗的城堡于4月6日投降,怯的不花按照旭烈兀的命令亲手砍下城堡长官的头。

在以后的三个星期中,怯的不花完成了对穆斯林叙利亚的征服。蒙古军进入萨马里亚,把纳不鲁斯驻军全部砍死,因为他们进行过抵抗。蒙古军未受阻地长驱直入,直达加沙。纳绥尔素丹在比勒加斯被俘,怯的不花用他去迫降阿杰伦驻军,然后把他送到旭烈兀处。在巴尼亚斯实施统治的阿尤布朝幼支,重新集结在征服者一边。

对当地的基督教徒来说,无论是叙利亚的一性论异端派,或者是希腊教派,蒙古人进入大马士革似乎是对遭受了6百年压迫的基督教徒的正当报答。他们列队上街游行,在行进中他们唱着赞美诗,拿着十字架,强迫穆斯林在十字架前肃立。他们一直来到倭马亚朝清真寺,“在清真寺内,他们打钟、喝酒。”提尔的圣殿骑士谈到海屯王及其女婿波赫蒙德六世,在帮助蒙古人征服了大马士革后,怯的不花允许他们把一座清真寺改为俗用,或者说把一座穆斯林用来作拜功的原拜占庭教堂归还给基督教徒们使用。穆斯林们向怯的不花抱怨,但是,他却凭他的爱好行事,参观教堂和主教们主持的各种基督教徒的忏悔,没有满足穆斯林的任何要求。

这些征服似乎永无休止,直到一件意外事情的发生才结束。蒙哥大汗于1259年8月11日在中国去世,旭烈兀兄弟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之间为争开位爆发了战争(参看285页)。旭烈兀排行第四,他远离蒙古,无论如何关于选举有足够的规定,他没有被提为候选人,而他对忽必烈表示同情,他的支持,或者说他的调停也许是需要的。旭烈兀还明白,他的堂兄弟、钦察汗的别儿哥正在高加索边境上对他造成威胁,别儿哥偏爱伊斯兰教,而旭烈兀偏爱基督教,别儿哥谴责旭烈兀对报达的屠杀。由于这些原因,旭烈兀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留下一支占领军,由怯的不花统率,自己返回波斯。据基拉罗斯,这支占领军缩减到两万人,尽管海顿提出的数字是不会超过一万人。

现在统治着蒙古人的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怯的不花十分倾向于该地的基督教徒,这不仅是因为他本人是聂思托里安教徒,似乎还因为他意识到这样做对法兰克-蒙古联盟双方的好处。遗憾的是,尽管安条克-特里波利王波赫蒙德六世可能在此问题上与他看法一致,但是,阿迦的男爵们仍视蒙古人为野蛮人,甚至他们宁愿要穆斯林,而不要这些野蛮人统治。其中西顿的儒连伯爵攻击蒙古巡逻队,杀死怯的不花的侄儿。被激怒的蒙古人为报复洗劫了西顿。法兰克人与蒙古人之间的联盟,无论是公开的还是暗中的,到此结束了。

这一破裂使穆斯林鼓起新的勇气,因为尽管阿勒颇-大马士革的阿尤布朝苏丹国已经被征服,但那儿仍保留着一支强大的穆斯林军队,即马木路克军,以及埃及苏丹国的君主们。马木路克是雇佣军,主要是突厥人,他们组成了埃及阿尤布王朝苏丹们的军队,1250年他们推翻了阿尤布王朝成了埃及的主人,他们的将军们成了埃及的苏丹。当时在开罗进行统治的马木路克苏丹是忽都思(1259-1260年在位),他意识到形势正在朝着对他有利的方面转化。旭烈兀与蒙古主力军一旦起程回波斯,怯的不花若无沿海法兰克人的援助,靠最多只有两万人的驻军维持征服地区将是不可能的。既然这些法兰克人已经与他决裂,马木路克军可以行动了。1260年7月26日,他们的先头部队在异密拜巴斯的统率下离开埃及前往巴勒斯坦。由拜答几指挥的一小支加沙蒙古占领军被打垮。阿迦的法兰克人不是与怯的不花言和,反而允许马木路克军过其境和在阿迦城下补充粮草。

马木路克获准经过法兰克人的海岸地区和补充军队给养,使他们在初期占有很大的优势。另一优势是他们人数多。怯的不花认为昔日的成吉思汗部队是不可战胜的,进行了英勇抵抗。马木路克军离开阿迦后,通过法兰克人的属地加利利向约旦进军。怯的不花率蒙古骑兵和几支谷儿只人和亚美尼亚人的小分队出城迎战。1260年9月3日两军在泽林附近的艾因贾卢特相遇,怯的不花被大军击溃,但是他保住了成吉思汗旗帜的荣誉。拉施特写道:“在热情和勇气驱使下,他骑马冲去,拼命砍杀左右之敌,给予敌军强有力的打击。人们徒劳地劝他撤退,他不听这种劝告,说:‘宁死不退。若有能见到旭烈兀者,可告诉他,怯的不花不愿可耻的撤退,宁愿以身殉职。希望可汗不要为损失一支蒙军而过度悲伤。让他这样想:就当士兵的妻子们一年未曾怀孕,他们马群的母马一年未曾怀驹。祝可汗幸福!’”拉施特继续写道:“尽管士兵们都离开了他,他继续与上千的人作战,最后因马跌倒,他被俘。”双手被绑在身后带到忽都思面前,忽都思侮辱这位征服者说:“你打倒了许多王朝,现在你落网了!”这位聂思托里安教的蒙古人的回答值得载入成吉思汗国的史诗:“如果我死在你手中,我认为这是天意,而不在于你。别为片刻的胜利而陶醉。当我死的消息传给旭烈兀汗时,他的愤怒将像沸腾的大海,从阿哲儿拜占直到埃及的大门口的土地将被蒙古马蹄踏平!”在最后一次表露他对蒙古人和君王,以及对威严和正统的成吉思汗国的忠诚时,他嘲笑这些靠机会当上王的马木路克苏丹们,谋杀前任王是他们通常夺取王位的途径:“我终身是君主之臣,不像你们是君主的谋杀者!”接着,捉到他的人砍下了他的头。

忽都思苏丹胜利进入大马士革,该城的基督教徒为他们的前蒙古感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为远至幼发拉底河的整个穆斯林叙利亚都归并入埃及的马木路克苏丹国。旭烈兀作了一次更大的尝试。一支蒙古分队于1260年11月底又进入叙利亚,第二次掠夺了阿勒颇,但是被霍姆斯附近的穆斯林击退(12月10日),再一次被赶回到幼发拉底河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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