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嘉铨自此以名儒自居。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尹嘉铨已离休回到老家河北博野,当年四月,乾隆西巡五台山回跸保定,尹嘉铨一心想要参加接驾盛典拍马屁。然而竟没有圣旨要传召他入觐,尹嘉铨灵机一动,想到老爹尹会一,便草拟两份奏折:一是请谥,二是从祀。要是皇帝恩准,不但博个孝子名声,还能乘机出风头,于是派儿子将请谥奏折送去,自己呆在家中。乾隆帝看到他儿子替他送上来的奏本,为父请谥,没想到惹恼了乾隆皇帝,朱批:“竟大肆狂吠,不可恕矣!”于是下旨,将他“拿交刑部审讯,从重治罪”,并下令查抄尹嘉铨在京师和原籍的家产著述。
大学士英廉查抄了尹嘉铨在北京的家产,并搜查出其家藏书大小311套, 散书1539本,未装订书籍一柜,法帖册页65本,破字画58卷、书信一包计113 封、书板1200块。直隶总督袁守侗又查没尹嘉铨之父尹会一祠堂一所,除祭器之外有随祀田84亩之多,又有义学田一顷。尹嘉铨代其岳父李?公赠送祠堂一所共52间。另外,还搜出大小四十六箱书籍,派员封送北京,交英廉一并检阅。
英廉特意精选了通晓文义又查办过禁书,同时认真谨慎的翰林数人同他一起对尹家藏书详加察勘,不使可能存在的悖逆语稍有遗漏。他们前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全部书籍检阅完毕。
尹嘉铨是当时颇有名望的道学家,非但藏书丰富非一般人能望其项背,而且著述之多也不是普通文人、官僚所能比拟的。他自己撰写、编纂的书有八十余种,加上由他注解或代作序文的书,总共约九十多种。这些书都是英廉等人检阅的重点,最后从其中发现了一百三十多处悖逆文字。
例如尹嘉铨称他父亲尹会一与张伯行等为“孔门四子”,称父母死为“薨”;所著《随王草择言》第一卷有:“后世孝友多不见用于世,即用世而立身之大端又难言之”;“今群臣非八人之比,乃使之遍居人人之官而望功业之成不可得也”。同书第二卷内有:“固不务讲学之名以贾祸,亦不避讲学之名以免祸”;《李孝女暮年不字事》中记有女子年逾50,依然待字。他的妻子李恭人遣使媒人欲给尹嘉铨收为妾,遭到拒绝;《亭山遗言》称曾梦到东岳大帝座间,说他为孟子之后身,当继孔子宗传、寿尚未艾;《尹氏家谱》中记有他父亲居官时“密奏之事不载”等语;在《名臣言行录》中自称“古稀老人”,而当时乾隆曾于乾隆四十五年70岁时作御制诗称自己为“古稀”,并刻了一方“古稀老人”的章,尹嘉铨如此自称便是犯了忌。
又《随王草》内有“应举入场,直同于庶人之往役”等语,被认为是污蔑朝廷的科举考试。同书中还有《朋党之说起》中云:“而文师之教衰,君亦安能独尊于上哉?”当时雍正帝曾作有《朋党论》,尹嘉铨的言论便被认为是与皇帝唱对台戏。由于尹嘉铨干越国家大典的行为大大激怒了乾隆皇帝,他不止一次降旨,饬令严办。负责该案的大学士三宝等人不敢怠慢。尹嘉铨被押抵北京后,即于三月二十八日开堂讯问。前后提审了尹嘉铨十七次,尹嘉铨无法,只有一一认罪痛哭辩解。
但辩解归辩解,判官们并不因此就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十七日,大学士三宝、英廉及涉及此案的各部、司人员给皇帝奏疏,报告了尹嘉铨的罪证及刑审情况,最后建议将尹嘉铨凌迟处死,家产全部入官,所有书籍尽行销毁,其缘坐家属,男十六以上者皆斩,余人给付功臣之家为奴。
奏折递进宫后,乾隆皇帝于四月十七日下了一道长达千余言的上谕,历数尹嘉铨处处罪状,认为本应“凌迟处死,家属缘坐”,但为了表示皇上的大度,决定“加恩免其凌迟之罪,改为处绞立决,其家属一并加恩,免其缘坐”。四月二十日又复旨道:“尹嘉铨悖谬书籍既多,其原籍亲族戚友必有存留之本,著传谕袁守侗明切晓谕,令将其书籍板片悉行呈出,毋任隐匿,一并解京销毁。”饬令各省封疆大吏,尤其是尹嘉铨家乡直隶和他曾任职的山东、山西、甘肃等省督抚,详细访查,“倘查办不实,致有隐漏,别经发觉,必将原办之该督抚等治罪。”
军机处按照乾隆的谕旨,将尹嘉铨著作书目开列清单,抄送各地,各省的督抚,则按单查缴。最后,“收获”颇丰。据陕甘总督李侍尧于七月十四日奏报,甘肃共缴出尹嘉铨著作五十七种,计二百六十四本又九十册又一千五百三十四页,书版二百二十六块,击碎尹撰石刻碑文两块。山西巡抚雅德于七月二十六日奏报,晋省查出尹嘉铨书文,十一种拓本是军机处书单上所没有的。山东巡抚国泰于五月十八日禀报,共查出尹嘉铨纂著、疏解的书籍四种二百六十六部,磨毁石刻诗文、碑记数块。福建巡抚富纲于六月十三日奏称,已经查出尹嘉铨著作九十余种。云贵总督与云南巡抚于五月二十二日奏称,共缴到尹嘉铨所编纂之书七种,计三百六十一本,书版三十一块。十日二十二日,云南巡抚刘秉恬复奏,又查到尹氏著述十八种共七十九本,其中两种是军机处所开书单上没有的。其它省份,如广西、湖南、湖北、江西等省也多有缴获。
最后,各省督抚将缴到的尹氏文字封送北京集中处理。尹嘉铨自著之书全部焚毁,由其疏解或作序的书则用抽毁的办法将其文字剔除。